钢厂的广播喇叭刚播报完新任命通知,食堂后厨的蒸汽里就炸开了锅。傻柱正抡着锅铲翻炒着红烧肉,油星溅在他的白围裙上,像缀了些小火星。听见“任命周凯为运输科科长”那一句,他手里的锅铲“哐当”撞在锅沿上,红烧肉差点翻出锅外。
“啥?周凯?运输科科长?”傻柱直起身,围裙都没顾上擦,就往门口跑,正撞上进来看菜单的采购师傅,“王师傅,你听见没?广播里说周凯当科长了?”
王师傅点点头,手里的菜单晃了晃:“刚说的,运输科,管调度、管车辆、管油料,实权部门呢。”
傻柱愣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锅铲,红烧肉的香气从锅里漫出来,勾得人直咽口水,他却没心思尝。去年冬天周凯来食堂蹭饭的样子还在眼前——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棉袄,袖口磨破了边,每次都等食堂快关门了才来,就为了买两个剩馒头,还总不忘多要一勺免费的菜汤。
“好运气……”傻柱挠了挠头,转身往回走,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还真行啊!”他往锅里加了勺糖,心里盘算着,晚上得弄几个硬菜,喊周凯来坐坐,就当给他贺喜。
而此刻的放映室里,许大茂正往放映机里装胶片,听见窗外传来工友的议论声,手一抖,胶片“嘶啦”一声被扯出个小口子。他赶紧停手,额头上渗出汗珠——这可是刚从厂部领的新胶片,弄坏了赔都赔不起。
“咋了大茂?毛手毛脚的。”旁边的老李头瞥了他一眼,“听说没?周凯升运输科科长了,就是去年跟你前后脚进厂那个,记得不?”
许大茂心里“咯噔”一下,装出不在意的样子:“知道,不就是总往食堂跑那个吗?运气真好,刚来几年多就混上科长了。”话虽这么说,手里的胶片却被捏得更紧了。
他比周凯晚来厂里几年,一直觉得自己脑子活、会来事,进厂没多久就托人跟李怀德的远房侄子搭上线,平时总往办公楼跑,就盼着能调个清闲又体面的岗位。没想到周凯这闷葫芦似的,不声不响就爬到了运输科科长的位置,那可是管着全厂几十辆卡车、上百号司机的肥差!
“运气好?我看是会钻营吧。”许大茂哼了一声,把扯坏的胶片小心粘好,“听说他跟李怀德走得近,上次李怀德的老丈人来厂里,就是周凯去火车站接的,鞍前马后跑得可勤快了。”
老李头摇摇头:“话不能这么说,前阵子暴风雪,运输队的车困在半路,是周凯带着人铲了半夜雪,才把车弄回来,冻得差点发高烧。这活儿,换了你我,未必肯干。”
许大茂没接话,心里却打起了算盘。他摸出兜里的烟盒,是昨天刚买的红塔山,本来想找机会送给李怀德的侄子,现在看来,得换个路子——直接找李怀德本人。他听说李怀德爱喝两口,家里藏着不少好酒,要是能讨他欢心,哪怕先调去运输科当个调度员,也比在放映室倒胶片强。
中午去食堂打饭时,许大茂特意绕到运输科门口,想看看周凯的新办公室。刚走到走廊,就看见刘海中从里面出来,脸上堆着笑,腰弯得像把弓,手里还提着个保温桶。
“周科长,您慢用,这是我家老婆子熬的乌鸡汤,补身子!”刘海中点头哈腰的样子,跟平时在车间里训学徒时判若两人。
“刘师傅太客气了,您拿回去自己喝吧。”周凯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点无奈。
“哎,您就收下吧!”刘海中把保温桶往桌上一放,“往后运输科有啥活儿,您尽管吩咐!我那儿子在汽修班学了两年,您看能不能……”
许大茂嗤笑一声,转身走开。刘海中这老油条,平时总说周凯“年轻毛躁”,现在倒舔着脸送鸡汤,真是哪头热往哪头凑。不过……他自己不也正想找门路吗?这么一想,心里的嫉妒又掺了点不甘,脚步不由得往办公楼的方向拐。
易中海正在车间检修机床,手里的扳手转得飞快,听见徒弟说周凯升职的事,动作顿了顿。“知道了。”他头也没抬,语气听不出情绪,只是拧紧螺丝的力道重了些,把螺帽都拧得有些变形。
徒弟没察觉,还在念叨:“周科长可真厉害,比您晚来三年呢……”
“他是他,我是我。”易中海打断他,把扳手放下,拿起抹布擦手,“干活吧,别瞎打听。”
可心里那点波澜却没那么容易平复。他在厂里干了十五年,从学徒到老师傅,论技术、论资历,哪点输给周凯?可偏偏,运输科科长的位置落给了这个年轻人。不是不替周凯高兴,只是想起自己当年为了评个先进,熬了多少通宵改图纸,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不太舒服。
龙老太太坐在院里晒太阳,听二大妈说周凯升了科长,慢悠悠拨着佛珠:“升了好,升了好。”二大妈凑过来:“您不说他住这儿时,总被院里孩子欺负吗?现在出息了,那些人该闭嘴了。”
“可不是嘛。”龙老太太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还好他去年搬出去了,院里是非多,张贾氏天天说他‘没爹没妈野路子’,现在看看,谁野路子能野成科长?”
正说着,张贾氏就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块花布,见人就说:“我家东旭在部队表现好着呢,领导都说他有前途!将来肯定比那个周凯强,当科长算啥?说不定能当厂长!”
路过龙老太太门口时,她特意停下:“老太太,您等着瞧,我家东旭将来做大官,让周凯给提鞋都不配!”
龙老太太没接话,只是淡淡瞥了眼她手里的花布:“这布颜色太艳,做军装衬里不合适。”气得张贾氏扭头就走,嘴里还嘟囔着“老东西懂啥”。
傻柱在后厨忙完,提着个食盒往运输科走。里面装着刚出锅的红烧肉、一碟凉拌木耳,还有两个白面馒头,都是周凯爱吃的。走到门口,正听见周凯在打电话:“……对,油料库的锁得换,上次发现有撬动的痕迹……嗯,我下午过去看看。”
挂了电话,周凯揉了揉眉心,抬头看见傻柱,笑了:“柱哥,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点吃的。”傻柱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刚出锅的,热乎着呢。”
周凯拿起筷子夹了块红烧肉,烫得直呼气,眼里却亮闪闪的:“好吃!比食堂的大锅菜香多了。”
“那是,也不看是谁做的。”傻柱得意地翘着下巴,“往后想吃了,就来食堂找我,管够!”
两人正说着,许大茂提着个纸包从门口经过,看见里面的情形,脚步顿了顿,随即脸上堆起笑:“周科长,忙着呢?我刚去给李副厂长送文件,顺道过来看看。”他晃了晃手里的纸包,“这是我托人从老家带的茶叶,据说对嗓子好,您尝尝?”
周凯看了眼那茶叶,包装挺精致,笑着摆手:“谢谢,我不爱喝茶,还是柱哥的红烧肉对胃口。”
傻柱在旁边哼了一声:“有些人啊,就知道搞这些虚头巴脑的。”
许大茂的脸有点挂不住,干笑两声:“那你们忙着,我先过去了。”转身走时,心里那点嫉妒又翻涌上来,暗自咬牙——这茶叶可是他花了半个月工资买的,居然还比不上一碗红烧肉?看来得想个更实在的法子,把李怀德的关系打通才行。
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洒进来,落在周凯和傻柱身上,食盒里的红烧肉冒着热气,映得两人的影子都带着点暖意。而这钢厂的热闹,才刚刚开始——有人忙着钻营,有人踏实干活,有人嫉妒生酸,有人真心祝福,就像车间里的炉火,烧得旺了,总会溅出些火星子,却也正是这些火星,才让这日子显得热气腾腾,有滋有味。
至于谁能在这场热闹里站稳脚跟,或许就像傻柱炒红烧肉时说的那样:“火候到了,味儿自然就出来了。”而周凯的火候,显然才刚刚开始烧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