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周凯刚走进车间,就被李怀德的秘书拦住了。小秘书脸色严肃,递给他一张纸条:“周主任,李厂长让您现在去办公室,有紧急事。”
周凯心里“咯噔”一下。秘书的语气不对,眼神里带着刻意压制的紧张,不像是寻常的工作安排。他点点头,脱下沾着机油的工装外套,往办公楼走。
推开李怀德办公室的门,一股浓烈的烟味扑面而来。李怀德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手里夹着支烟,烟灰积了长长一截,显然已经站了很久。
“来了?”李怀德转过身,眼底带着红血丝,把一份盖着红章的文件推过来,“你自己看吧。”
文件是用油印机印的,字迹有些模糊,但上面的“绝密”二字格外刺眼。周凯快速扫了一遍,心跳骤然加速——命令很简单:钢渣厂需在24小时内,将仓库封存的一批特种钢材运往大西北某基地,全程保密,由厂后勤部门牵头,需副处级以上干部亲自押送,途中不得与外界联系,家属由厂里统一安抚。
“这批钢材……”周凯抬头,声音有些发紧,“是年前那批‘特殊规格’的?”
“对。”李怀德掐灭烟头,语气凝重,“年前就轧好了,一直封在三号仓库,说是‘备而不用’。昨天半夜接到的命令,说是‘紧急启用’。”他看着周凯,“厂里研究了一下,后勤这块你最熟,押送的事,得你去。”
周凯没立刻答应,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大西北,1967年6月……这两个信息在他脑海里撞出火花。他穿越前曾在历史资料里看到过,这个时间点,西北某基地正在进行一项足以改变国家命运的秘密工程,而这项工程,恰恰急需特种钢材。
难道……是那件事?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涌上心头。前世只能在书本里看到的辉煌,此刻竟要由他亲手参与其中,哪怕只是押送钢材,也足以让他热血沸腾。
“周凯?”李怀德见他走神,轻轻敲了敲桌子,“有困难?”
“没有!”周凯猛地回神,站起身,“保证完成任务!”
李怀德松了口气,眼里闪过一丝赞许:“我就知道你靠得住。命令里说,需要联合特殊部门的人,他们上午就到,具体路线和对接方式,由他们跟你交代。”他顿了顿,声音放低,“记住,这事嘴要严,路上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以‘特殊物资’为名义,绝不能提具体用途。”
“明白。”周凯点头。
“还有,”李怀德递给他一个信封,“这是给你家属的信,厂里会派人送去,就说你‘临时出差’,具体归期不定。委屈她们了。”
周凯接过信封,指尖有些发烫。他仿佛能想象到秦淮茹收到信时的样子,或许会担心,但绝不会抱怨。那个总是默默支持他的女人,是他此刻最坚实的后盾。
“我没问题。”他把信封揣进兜里,“我现在就去安排后勤,车辆、油料、随车人员,保证中午前到位。”
“好。”李怀德拍了拍他的肩膀,“注意安全。”
离开办公室,周凯直奔后勤科。他没解释任务内容,只以“紧急运输”为由,点了两个经验丰富的老司机,又让人检查了厂里最好的两辆解放卡车,加满油料,备足工具箱和应急食品。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快得让科里的人都有些发懵。
上午十点,三辆挂着军牌的吉普车悄无声息地驶进厂区,停在办公楼前。下来几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腰杆笔挺,眼神锐利,一看就是受过特殊训练的。为首的中年男人走到周凯面前,亮出一个红色的证件:“周主任?我是赵刚,负责这次的护送协调。”
周凯也出示了自己的证件。两人简单握了握手,没有多余的寒暄。
“路线定了,走北线,避开市区和主要公路,夜间行驶,白天休整。”赵刚递给周凯一张手绘地图,上面标着几个模糊的地名,“对接点在戈壁边缘的‘七号哨卡’,有人接应。”
“明白。”周凯收起地图,“车辆和人员都已到位,随时可以出发。”
赵刚点点头:“好,等天黑透了再动。这期间,所有人不得离开厂区,通讯设备暂时上交。”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厂区里弥漫着一种异样的安静。被选中的司机和工人虽然不知道要运什么,但看这阵仗,也明白事关重大,一个个屏声静气,只默默检查着车辆。周凯坐在卡车驾驶室里,看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太阳,心里既有激动,也有对家人的牵挂。
他想起钢蛋和铁蛋早上还缠着他讲题,想起秦淮茹早上给他装饭盒时,往里面多塞了个煮鸡蛋……这些寻常的温暖,此刻却像烙铁一样烫在心上。
天黑透时,厂区的大灯突然熄灭,只有仓库门口亮着两盏昏暗的马灯。赵刚带来的人动作麻利地打开三号仓库的铁门,里面整齐地码着十几捆钢材,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透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装车。”赵刚一声令下,工人们默契地上前,用叉车将钢材稳稳地装上卡车。周凯站在一旁,看着那些沉默的钢材,仿佛能听到它们在诉说着即将肩负的使命。
凌晨一点,一切准备就绪。五辆军车前后护卫,中间是两辆满载钢材的卡车,周凯坐在第一辆军车里,赵刚坐在他旁边。
“出发。”赵刚低声下令。
车队缓缓驶出钢渣厂的大门,没有鸣笛,甚至连车灯都调至最暗,像一条沉默的长龙,融入四九城的夜色里。车窗外,熟悉的街道渐渐远去,周凯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将踏上一段未知的旅程。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发动机的低鸣。周凯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心里默念:怀茹,等我回来。
而他更清楚,这次西行,承载的不仅仅是他的小家,还有一个国家在艰难岁月里,对未来的执着与希望。
车队越驶越远,很快消失在通往西北的公路尽头,只留下扬起的尘土,在月光下缓缓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