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肚子一响,声音在寂静中格外突兀。
……
短暂的沉默后,俞亮率先笑了,少有的开朗大笑。
时光耳根一红,恼羞成怒地用手肘轻撞了他一下,“笑什么笑!还不是因为你!耽误我吃午饭!”
“我的错。现在去。”俞亮从善如流地认错,眼底笑意未减。
时光立刻被哄好了,拽着俞亮的手就往外拉,“快走快走!饿死了!”
俞亮任由他拉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休息室,重新步入阳光下的塔林。
时光的脚步轻快,交握的双手比之前更紧密,空气中流淌的默契更加深厚。
同行的爱人和百年后的家,像最坚实的锚,将两颗心牢牢定在了共同的未来里。
穿过肃穆的塔林,后厨的烟火气和隐约的喧闹声渐渐传来。
时光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深处静谧的塔林。
然后又看向身旁的俞亮,眼睛弯成了漂亮的月牙。
“俞亮,”他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下次来,我们带点零食藏里面吧?”
俞亮看着他狡黠灵动的模样,心中软成一片,毫无原则地点头,“好。”
时光和俞亮在兰因寺用过斋饭后,便前往方丈禅院,请求兰因寺正式入世,承担华夏围棋高阶棋手训练的担子。
禅院静室,檀香幽微。
方丈养焕静坐左主位,芸豆师父了因站在他身后,懒师父养空于右位。
对于时光俞亮提出的请求,三人神色平和,已然首肯。
然而左下首一位面容肃穆、眼神如古井寒潭的老僧却缓缓睁开眼出声拒绝,他是兰因寺戒律堂堂主,养弘。
戒律堂堂主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直接打断了方才看似已成定局的氛围。
“方丈师兄,此事,恕老衲不能附议。”
室内气氛骤然一凝。五人纷纷蹙眉。
方丈波澜不惊看向他,“养弘师弟,有何疑虑?”
戒律堂堂主并未直接回答方丈,目光扫向时光与俞亮,质询二人。
“兰因寺千年清规,第一条便是避世清修,不惹尘缘。
你二人凭何以为,区区几句承诺,便可撼动我寺根基?
所谓试行,试行期间若生事端,污我佛门清净地,这千古罪责,谁来承担?
岂是一句立誓便可轻卸?”
他的话语如同戒尺,一下下敲在时光俞亮心头。
另一位戒律堂僧侣语气冷硬,附和道。
“正是。外界之人,心思浮躁,欲望缠身。引入寺中,如引浊流入清泉。
届时弟子们耳濡目染,道心受损,谁又来负责?此非入世修行,乃是祸根!”
一位面容清癯的长老冷声补充,“了因此前出手,已是破例,乃为解燃眉之急,非常态。
如今你二人竟欲使寺门常开,引外缘不断?岂不知水一旦开了闸,再想止住,难矣。
我寺弈道,乃先贤于静定中所悟,非为争胜斗狠之术。”
时光急忙争辩,“师父们,我们也不是不是争胜斗狠!是为了传承和发扬啊!”
长老目光如电,直射时光。
“发扬?如何发扬?让世人为棋而来,心躁气浮,败兴而归,甚至谤我清誉?
抑或是让寺中弟子见外界繁华,心生摇曳,道心不稳?此间代价,你可能承担?”
俞亮按住有些焦躁的时光,声音沉稳却坚定,“师父所言极是。
水开闸确难止,所以需要我们深筑堤坝,严设规矩。
兰因寺以弈入静,以静生慧的心法,正是如今华夏棋手最匮乏的东西。
非是兰因寺入红尘,而是以兰因寺之法,为纷扰棋坛立一静砥。”
另一位掌管戒律的僧侣眉头紧锁,“规矩?人心岂是规矩所能尽束?
届时若有冲撞、有是非、有弟子心生旁骛,谁来负责?又如何处置?
你二人虽与本寺弈道有几分缘分,却终究是寺外之人。”
时光被这几人突如其来的严厉质问弄得一愣,但他看了眼方丈和懒师父,强行压下心中的不服气。
“大师,您说的风险我们都考虑了!
我们不是想要破坏规矩的,只是希望兰因寺这种能让棋和心都变强的力量,能帮到更多人!我们保证会守寺里的规矩!
再说寺里不是也一直不排斥有缘人上山求学吗?”
戒律堂大师父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更锐利,“保证?人心易变,保证最是虚无。
你如何保证所有外来者皆如你二人?又如何保证长久之下,寺内风气不被侵蚀?
此非儿戏,乃宗门存续之大事!”
俞亮上前半步,将时光稍稍挡在身后,姿态恭敬却脊背挺直。
“大师,您担忧的,归根结底是人患。那么,便从人上解决。
接受兰因寺特训的人选,可由戒律堂最终审定,寺里有一票否决权。
所有入寺受训者,一律先到戒律堂立规受训,言明禁忌,如果有触犯,寺里可立即逐出,
期间,他们的言行,也是训练考核的一部分,我跟时光会全程督导,同时我们也接受戒律堂随时监察。”
戒律堂大师父冷哼一声,“你二人亦是外人,如何督导?又如何监察得过来?”
方丈和懒师父看了眼芸豆。
芸豆师父了因适时开口,“师叔,俞亮施主与时光施主并非寻常外人。
且此法看似引入外缘,实则是以我寺之静,淬炼外间之动。
若能以棋载道,教化顶尖棋手,使其心性澄明,于万丈红尘中亦能持守本心,此岂非更大功德?
亦是护持我寺传承不失,甚至发扬光大的另一种方式。
堵不如疏。兰因寺行善举,得善果,千百年来,亦是如此。”
大师父生气地拍了下桌子,茶杯都震倒了一个。
“了因,来日你将执掌本寺,竟也如此天真?功德?
只怕到时功德未成,魔障已生!
寺规铁律,正是为防魔障而设!
此事绝非可行!”
了因轻声开口,声音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师叔,诸位师叔师伯,弟子此前外出。
曾见外界棋手困于胜负,心魔丛生,技艺虽精,却如无根之木。
反观我寺弈道,根植于心性。若因惧风险而令宝珠蒙尘,见众生困顿而不施援手。
是否,与我寺修行相悖?”
发出第一声质问。
大师父眼眸微抬,看了了因一眼,复又垂下,“了因,你动了嗔念。”
芸豆师父双手合十。
“弟子不敢。只是思索,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
闭关守静是修行,入世磨砺或许亦是修行。
寺规祖训为的是护持修行之本心,而非成为隔绝因缘的壁垒。”
局面僵持不下,戒律堂态度强硬仿佛铜墙铁壁,毫无转圜余地,古板得很,懒师父让时光俞亮二人先出去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