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年11月11日,方圆市围棋训练基地门口车流较往日明显增多。
车型各异,从五菱宏光到黑色奥迪,看似寻常,却隐隐透着不同。
仔细看去,好几辆车的雨刮器下,都压着不同场馆的临时记者证。
俞晓阳站在办公室窗前,目光锐利地扫过远处树丛间偶尔闪过的、不同于国内媒体规格的刺眼反光。
那镜头长的,都快赶上小炮筒了。
“亡我之心不死啊。”他低声自语,语气沉冷,“惊蛰未至,仍在蓄势,必须藏好。”
他指尖无意识地敲着窗台,像是在推演一个复杂的定式。
转身对身后的秘书长吩咐道,“通知方氏,启动第二预案。”
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下盘让先棋。
“是。”秘书长颔首,脚步轻快却迅速离去,活像棋盘上一步无声的飞。
由于方圆市地处几个重要训练基地的中心位置,这场关乎华夏围棋未来的新棋局,其临时指挥中心便设在了这里。
一时间,方圆市内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出现了许多陌生的面孔。
连巷口卖煎饼的大妈都敏锐地察觉到—今天来问路的,普通话都带点奇怪的腔调。
方氏集团旗下的安保队伍接到指令后迅速行动。
几组人马悄无声息地融入城市背景,为那些在暗处窥探的不明媒体制造了一些“意外”的交通堵塞。
两辆货车“恰好”在关键路口发生了微不足道的剐蹭,司机正在“心平气和”地讨论谁的驾龄更长。
或设备故附近区域的无线信号突然变得极其“调皮”。
同时,另外几队看似普通的车辆从不同路线驶出。
中途巧妙地接走了原本应前往基地的核心人员,转而驶向更为隐秘的白家老宅。
这操作流畅得如同棋局上的试应手,虚虚实实。
此举旨在制造烟雾弹,让外界以为今日基地内的活动只是一次普通的围甲联赛前期宣传会。
毕竟,华夏已丧失了直至明年底几乎所有的国际围棋赛事参赛权,姿态放低、略显疲态,才符合常理。
演戏,得演全套。
特意邀请的国内媒体发出的报道也果然中规中矩,甚至略带一丝无奈和低调。
国际上的某些舆论立刻开始唱衰,迫不及待地渲染华夏围棋的颓势,标题一个比一个惊悚。
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
俞晓阳看着简报,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这“飞刀”,暂且就让他们以为得手了吧。
白家老宅这处幽静的宅邸许久未曾如此热闹,连廊下挂着的画眉鸟都惊得忘了啼叫。
宝岛北府派出的六名棋手、以玄冰为首的六名极具潜力的业余天王,以及经历了七王杯淬炼的华夏国家队原中坚力量,齐聚于此。
场面堪比不同流派高手的初次武林大会。
不同来源、不同风格的棋手们隐隐形成了三个小团体,各据一角。
尤其是业余棋手那边,甚至内部还再次划分成6个更小的圈子。
彼此间气氛微妙,几乎零交流,仿佛每人周围都自带无形的气墙。
竟隐隐显露出华夏围棋新旧相交、梯队层次分明却又尚未融合的现状。
新组建的约四十人庞大教练团在二楼的回廊上观察着下方庭院里的情景,不由得有些心急上火。
几位年轻教练的嘴角都快起泡了。
“王不见王,这怎么行?马上就要分派到不同基地进行针对性训练,这种状态,团队的凝聚力从何谈起?一盘散沙啊!”
其他教练也议论纷纷,“看下面那三拨人,宝岛来的孩子们手足无措,业余那几个更是各自为政……这凝聚力,堪忧啊……”
一位年轻教练忧心忡忡,“俞院长还没到吗?得他来镇场子啊!”
被正式聘为总指导的桑原老神在在,捧着他的紫砂壶嘬了一口,摆了摆手,“俞晓阳说了,等。”
“等?等什么?再等下去天都黑了!”
“等一个变化。棋局如战场,高手碰面,第一子往往很重要。等就是了。”桑原的目光投向楼下,似乎有所期待。
心里嘀咕,俞晓阳这老家伙,又在搞“势”这一套。
棋盘上,先动者未必得益,静观其变,方能后发先至、
然而人棋,可就不一定了。
有趣得很。
楼下庭院里,宝岛北府的六位棋手确实有些无所适从。
陌生的环境,熟悉的乡音却又带着微妙不同的语境,让他们像走错了片场的演员。
负责接待他们的人员将他们引到此处便暂时离开,只留下一句“暂作休息,等待后续技术交流安排”。
让他们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处,互相看了看,眼神里写满了“现在该怎么办”的茫然。
非职业棋手队伍那边气氛也没好到哪里去。
社恐的飏风下意识地往假山石角落缩了缩,恨不得自己变成石头上的一块苔藓。
玄冰本人则是一贯的清冷疏离,抱臂站在一旁,气场三米之内无人靠近。
红拂手神色傲然,打量着四周,眼神里带着审视。
年纪稍长的石佛面无表情,气场沉稳得像入了定。
而曾与棋院有些过节的钝刀则明显带着戒备和排斥心理,嘴角下撇,仿佛谁都欠他一个冠军。
“就把我们晾在这院子里?也不说清楚要干什么?”
几人心里都憋着点别扭和尴尬,空气几乎要凝固了。
相比之下,经历过七王杯并肩作战的华夏国家队队员们则显得放松许多,三三两两站在一起低声交谈,形成一个小小的、活跃的旋涡。
时光的脑袋像个360度旋转的雷达似的来回转动,眼睛滴溜溜地扫过另外两拨人。
忽然朝自己人招招手,一群年轻人立刻心领神会地围拢过来,开始了“密谋”,脑袋凑在一起,像极了在商量什么坏事。
时光压低声音,一脸搞事情的兴奋,“不行啊不行啊,俞老师之前偷偷交代了,咱们得当好润滑剂!
不能让气氛这么僵着!再僵下去能孵出小鸡了!”
润滑剂?
俞亮眉头微跳,一秒泼自己冷水,俞亮你真是……想到哪里去了。
他迅速回神,又似乎对父亲“偷偷”交代时光而不是自己有点意见,但保持了冷静。
“具体要怎么做?父亲……俞老师跟你说了什么?
我是说,如何打破目前的僵局?”
他及时改口,维持了沉稳形象,耳根却有点不易察觉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