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一把万能钥匙,瞬间打开了俞亮心中所有因自责、不安、分离而层层叠加的枷锁。
他反手死死扣住时光的手,十指紧密地交缠在一起,仿佛要将彼此的骨血都烙印在一起。
“八个月而已。我们有一辈子的。”时光看着俞亮的眼睛,傻子。
俞亮像是重新注入了力量。
是的,一辈子。这短暂的分别,在漫长的一生面前,微不足道。
两人最后深深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一前一后,略微错开时间,快步走出这间充满了他们短暂疯狂和温存的储藏间,义无反顾地走向各自即将奔赴的、分离的战场。
那半小时的纠缠,是青涩爱恋在巨大压力下的第一次炽热喷发,是时光对俞亮优雅表象下偏执底色的初次窥见与全然接纳。
更是他们在奔赴各自战场前,最后一次允许自己沉溺的、自私的温柔。如同战鼓擂响前,最后一声缠绵的夜曲。
未来很长,棋局很大,但爱意,是他们心底最深的定力。
与楼下储藏间那近乎悲壮激烈的分离不同,二楼的氛围更为凝滞,和,微妙。
前一天晚上,俞晓阳便单独见了白川和方绪。
当得知分组安排——方绪与时光前往兰因寺,白川与俞亮前往结庐居时,两人都露出了难以掩饰的诧异神色。
这安排似乎完全颠倒了?
方绪和时光棋风锐利,冲击力强,但稳定性稍欠,按理应去结庐居锤炼守道,补足韧性;而白川和俞亮沉稳缜密,大局观出众,似乎更该去兰因寺磨练攻术,增加锋芒才对。
俞晓阳却看得更远,格局更大。
他沉声解释道,“对其他棋手,或许需补短扳强,追求全面均衡。但你们四人所谓的弱点,在更高层面看,只是个人棋风特点尚未锤炼到极致。
现在要做的,不是补短,而是扬长!
让尖刀更利,让后盾更固!
方绪和小光的冲劲与天赋,需在兰因寺的极致攻伐中淬炼成无坚不摧的锋芒;而白川你和小亮的沉稳与计算,则需在结庐居的千年守意中沉淀为无法逾越的铜墙铁壁。”
这是唯一的知情权,也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和期望,压在了两人肩头。
两人回到白家,气氛沉默得令人窒息。
自从搬回白家,方绪找了无数借口,蹭饭、讨教棋谱、甚至抱怨睡不着,却再没能像小时候那样,理直气壮地赖在白川房里过夜。
他能感觉到师兄依旧纵容他,宠他,甚至比以前更甚,包容他所有的小脾气和得寸进尺。
唯独在身体接触上,竖起了一道无形的、温柔的壁垒,一次次将他若有似无的靠近,巧妙地、不容置疑地推开。
这若有似无的拒绝,让他感到莫名的不安和焦躁,像心头悬着一根针,落不下,又忽视不了。
这一晚,想到明日长达八个月的分别,这种焦躁达到了顶峰。
方绪抱着枕头在白川门口来回踱步,像一只被拒之门外、焦虑地绕着圈的大型犬,失落又固执。
最终,白川的房门轻轻打开了一条缝。
他看着门口那个耷拉着脑袋、浑身写满可怜兮兮四个大字的方绪,终是心软了。
八个月,太长了,还是先哄好这个磨人精吧,其他的……以后再说。
“进来吧。”白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妥协。
方绪眼睛瞬间一亮,仿佛被注入了生机,立刻像得到特赦令般蹿了进去,几乎是把自己摔进了床铺里,占据了他习惯的一侧。
白川看着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明明是自己下定决心要用行动慢慢拉开距离,冷却这份过于黏稠的依赖,却总是一时心软就破了功。
方绪对他的依赖太深了,深到超越了寻常师兄弟该有的界限,偏偏本人毫无自觉,更谈不上,爱。
这种过分又不自知的亲密,对清醒着的白川而言,无异于反复的煎熬与甜蜜的凌迟。
这一晚,白川选择了沉默,紧闭双眼,试图强迫自己入睡。
而方绪则在另一边翻来覆去,床垫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响。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师兄近来无声的肢体拒绝,那刻意拉开的几寸距离,像一道鸿沟横亘在他心头。
他想问为什么,却又不敢。
从小到大,师兄一旦真正强硬起来,他再混不吝,也只得听话配合。
他只是本能地感到不安,像即将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墙上的时钟滴答走着,指向十二点,他已经辗转反侧了近三个小时,毫无睡意,心里的烦躁愈演愈烈。
“小白。”白川终于叹了口气,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要不要过来趴着?”
他还是先妥协了,自己立下的规矩,自己来破。
舍不得方绪难受,哪怕一晚。
方绪瞬间就滚了过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明明比白川高大半个头,此刻却像寻求安慰和确认所有物的小孩一样,一头扎进白川怀里,手臂紧紧搂住他的腰,长腿也下意识地缠上来,将他锁在自己的气息范围内。
白川身体有瞬间的僵硬,最终还是放松下来,习惯性地一下下拍着他的后背,像小时候无数次哄他睡觉那样,节奏轻柔。
在这规律的安抚中,高度紧张了一天的白川,倒是自己先扛不住浓重的困意,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
确认师兄似乎真的睡着了,方绪才轻轻抬起头。
在昏暗的夜灯下,他鬼使神差地,又像七王杯前那晚一样,悄悄靠近白川微敞的领口处那截清晰的锁骨。
他像被某种本能驱使,轻轻地、试探性地用牙齿啃噬那处凸起的骨骼,舌尖偶尔掠过肌肤,留下细微的湿痕。
他似乎完全忘记了,或者说刻意忽略了,这件事是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禁忌话题。
或许正因为白川并未深究,反而让方绪更加模糊了这行为的边界,只本能地觉得,这样可以缓解内心莫名的压力和躁动,能让他感到奇异的安心。
白川哪里真的睡着了。感受到锁骨处传来的、熟悉又磨人的细微刺痛和湿濡感,他在心里无奈地叹息。又来!
小白你真是……
不能在即将分别前为此争吵。
他只能继续装睡,甚至试图将这件事轻松化处理,模糊其性质。
他闭着眼,用带着睡意的、含糊的声音轻声调侃,仿佛在梦呓。
“小白……你是方方吗?见我就啃……”
语气里是努力营造的无奈和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