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人精又想做什么。
可这会儿他神思倦怠,小锤落鼓面扎到倒刺,太阳穴一涨一涨,有些难受。
今天在车上眯过去那十来分钟,是半年多来为数不多的安宁时刻。
回来五天,白天,要保持着十二分清醒,不能在人前露出半分颓势;晚上,响或不响的手机都跟他拧着一股劲。
今晚又来这么一个大惊喜,老祖宗们留下的这个谜题,雾里看花,伤神异常。
“天色不早了,还是早点休息吧。”白川示意方绪松手,指尖抵上突突作跳的太阳穴。
“师兄,”方绪上前一步,拨开白川,自己上手,给他轻轻按着。
白川下意识往后仰,被方绪腾出手摁在后脑勺固定,“别动,我给你按按。”
这是学自己?行吧。今天不宜教训他,刚哄回来,难缠呢,心下轻叹。
方绪指尖力道刚好,带着偏高的体温,缓缓揉开紧绷的神经。
两人站在门口,白川被摁得更加困顿了,由着他按了好一会后,拉下他的手,“小白,可以了。”
方绪就势一头倒在白川肩头,声音闷闷。
“那,陪陪我?”
他不是没看到白川眼里的疲倦,但就是想跟他单独待会儿。
这念头来的强烈,完全压过了理智,他不是拧巴的人,想就做了。
白川被靠得身型微晃,差点没站稳。
方绪的手已及时扣住他的腰,人倒还趴在自己肩头没动,唇瓣隐隐有朝锁骨靠近的趋势。
白川伸手在他后背轻拍两下,略略将人推开。
抬腕看了看表,“半个小时。”
再多,他估计真不够精力招架这磨人精了,“想去哪?”
方绪略微思忖,桃花眼里漾着微光,黑暗反衬出高亮,“后山?上次看星星那里?”
真行,夜深露重的还爬半座山。
白川睨了他一眼,抬脚率先朝后山泉水边走去。
方绪跟在后头,走得很是缓慢,白川没管他,又想拖时间,磨人精。自顾自地保持匀速偏快的步伐。
“师兄。”
离着还有最后一小截的时候,后头传来方绪的叫唤。
白川驻足回望,只见方绪朝自己伸出手,掌心朝上,悬在朦胧月色里。
他愣了愣,这一幕……熟悉得心头发软。
不想走了,又放不下兴起的念头,软着磨着喊着师兄,让人没得就心甘情愿地拖着拉着。
无奈地叹气,折返几步,握住他的手腕,施力带着他前行。
还是那个想要什么都立刻去做的小白团子,晚一会儿跟扎刺了一样。
方绪看着被握住的手腕,目光上移,自己的手掌心,空空。
“呼哧……”到了目的地,白川松开攥着方绪手腕的手,原地微喘。
到底不比十八岁,如今再拉着他,更费力了。磨人精早已长成挺拔男子,手长脚长的,骨架沉实,却还是耍赖不给出一份力气。
看着已经悠悠闲闲地坐在平坡处的方绪,白川没忍住踢了一脚。
“回回兴起,回回半途耍赖,迟早给你折腾死。”
方绪却眼尾上挑,仰脸笑开,带着三分挑衅,“那你还答应我。”
“你要什么我没给?”
白川脑速没转动,话怼话的,说出口。觉得有些不妥,却也没再费精力找补。
方绪抱膝而坐,下巴抵在膝盖上,随手捡起一截小树枝,在泥地上划拉了一会儿,停下。
他将侧脸压在膝盖上,看向白川,双眸格外清润,软话贴出。
“我要什么都可以吗?”
方绪鲜少有这么安静的乖巧,即便卖乖也多的是不安分地闹着。
夜色在他脸上打了个温柔的阴影,白川垂眸看他,声音不觉放轻,“你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声音轻得没由来。
方绪偏头扭回去,捡回小树枝抹去刚刚的痕迹。
“那等你知道再说。”
这没营养的对话白川没入心,谁知道磨人精又哪根筋想着要作一作了。
倦意又上来了,白川没忍住打了个哈欠,生理泪水在眼眶里反复打转。
“该回去了吧?”
方绪一把拉着他,迫他坐下,“才刚上来。”
白川一个踉跄,给了个白眼,没立刻坐下,转身找着什么。
方绪了然,用手整理他那侧地面,将碎石残枝、硌人的杂物细细拂去,仰着下巴展示,“出门在外,师兄将就将就。”
白川被他这一连招弄得没招了,顺着他的心思坐下。
刚坐下,就被方绪带到怀里。
不知什么时候方绪改了姿势,一条腿舒展伸直,另一条腿随意地曲起,肘关节搭在曲起的膝盖上。
白川被他带得靠过来的时候,那只手便顺势环住他肩头。
“干嘛?”白川挣扎地要起来。
这个姿势太过亲密,没有足够的空间让他克制自己。
方绪扣了一会儿,不敌他的坚决,妥协松手了。
他将曲起的一边腿也放平,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话里全是期待试探。
“师兄,躺会儿休息一下?”
白川实在有些困顿,脑袋昏昏沉沉,要是没用点力挺着,就该一头扎进地里了。
他站起身,朝方绪摆手拒绝,“回去躺不好吗?”手背拍了拍他胳膊,催促。
“我还不想回去,”方绪头转到另一侧,退去的潮水再听不到岸边没有声势浩大的的叫好声。
白川朝他脸上望去,只看到个后脑勺,还有绷紧的背部线条。
不开心了?
方绪感受到身边有落坐的动静,迅速回头,撞进白川担心的眼神里。
方绪抿着嘴巴,看了白川一眼,又低头埋进再次曲起的双膝间,手臂紧紧环抱住小腿。
这一副失落的可怜样。
白川伸手去揉捏着他的后脖颈,才刚按了两下,被扭着身子避开了。
失落小狗闹脾气,最喜欢被按后脖颈的抚慰也不肯受了。
“你这样,我也躺不了啊。”白川双手向后撑地,侧头,心中默数。
三、二、一。
亮闪闪带着笑容扭头看过来,月光在他睫毛上一首舒缓钢琴曲。世间万千,独一个方绪绝色。
桃花眼里好像只容了他白川和背后的漫天星辰。
方绪从三岁就跟在他身后一直到十七岁,这样的笑容,他本应该免疫了,却仍在此刻失守。
白川只有一个想法,这辈子都要守好这个人,就这样永远明媚无忧,就好。
两人一个张扬地笑着,一个静静凝望。
身后夜色退散,星子频闪,吹向水面的风,四处掀波澜。
“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