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师父在白家老宅门前驻足,仰头凝视着这块古朴府匾,眼神悠远,仿佛透着这千年木质纹理窥见了众多因果脉络。
“大师,往里面进吧。”方绪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懒师父转向方绪,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府匾,视线又往他身后找了找,“白施主呢?”
“白川去取另外两枚白家家主章,晚点再过来与我们汇合。”方绪解释道。
懒师父微微颔首,那就人齐了再问再说吧。
他抬脚迈过门槛,走了两步,忽然停下回头,对着方绪上下打量审视。
兰因寺神神叨叨的,加上昨晚那三问,他属实有些发慌。
方绪被这眼神看得不自在,面上强自镇定,“大师有什么话要说吗?”
懒师父嘴角若有似无地扬起一个弧度,“此前你‘师兄’‘师兄’地称呼白施主,声声句句,昭告天下都不为过,今日怎地直呼其名,叫起了白川。”
他没等方绪回答,也不看他瞬时僵住的神色,便已转身,大步流星地追上前边的方丈师兄。
宽大的僧袖随风轻摆,似乎舞到了方绪脸上,想帮他拂去最后一层雾纱。嗯,因缘说可以再抄两遍。
大师……他这是什么意思?
方绪心头一跳,一度以为自己的小心思被这神叨的和尚看穿看破了,探究的眼神属实锋利。他自己还理不清这团乱麻呢。
唉,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几人翻捡了一早上的古籍,想要的线索没找着,两位大师倒是如获至宝,对几本风物志异的孤本爱不释手,一本接一本地请求抄录,墙边垒起了一摞。
“白家不愧是家学渊源,藏书颇丰啊。”方丈抚恤感叹。
时光苦巴巴地翻一本就朝俞亮贴一下,求鼓励,这些书太晦涩难懂了。
“小白,出来一下,我在门口。”临近正午,方绪的手机响了。
方绪几乎是立刻起身,却在走到一进时拐了个弯去客厅,拿了几根糖折返储藏室。
过年剩的,幸好没过期。
朝书堆里打着哈欠的时光扔去,“时光,走,你白川老师叫我们。”他需要个挡箭牌,小太阳牌子的刚好。
正开小差的时光无不应答,走起走起。
再看下去,眼睛都瞪成豆豆眼了。路过俞亮的时候在他手边捏了捏,得了一个笑脸才跟在方绪后头离开。
懒师父连咳嗽都懒得演了,俩浑小子,不把和尚当和尚,方丈只轻轻失笑。
白川倚在车边,看到出来的不止方绪。
时光正眨巴着大眼睛,嘴里咬着棒棒糖,手上还套着几根包装连一块的。嫩黄色的短袖搭配蓝色的牛仔裤,实在显眼。
他眉眼一挑,越过时光,朝躲着他目光拿时光遮掩的人扫去,低头找蚂蚁呢。白川没说什么,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白川老师,要搬什么东西吗?”时光含糊地问,糖棍在嘴边动来动去。
“那你进去吧,用不着你了。”
跟谁说呢?
时光左右看看。
白川走到车后,朝时光招手,“来,,时光,这筐你抬。”
后备箱里有三个竹筐。
刚在去取家主印章路上,白川特意让小陈拐去舅妈药膳馆里,打包了些食材。
小陈一边帮忙搬,忍不住问,“副队长,去市场买不也一样嘛,超市也行。”
还特意绕半个小时过来。
白川闻言摇头,对着这几筐他特意挑出来的瓜果蔬菜露出笑容,眼底全是对着方绪特有的宠溺温柔。
日头上来,这会儿市场的菜就不够新鲜水灵了。
有的人口味刁,回头挑三拣四的,再不乐意,接上不知原由的小脾气,可真没完没了了。
小陈让了一筐小的给时光,路过僵在车边的方绪时,方绪听到他嘟囔。
“我一手一筐,副队长再拎这筐小的就够了,用不着你们呀。”小陈展示了他单手就能抱住手中这筐食材给时光看。
一共就两筐半,还分三个人搬,哥知道还以为他偷懒呢。
白川没看方绪一眼,径直朝里头走去,倒是时光还记着刚刚方绪分享给他的棒棒糖的情谊。
“绪哥,发什么呆啊,走啊。”
方绪这才如梦初醒,黏在白川背影上,默默跟着,一步步走向厨房。
等将食材在厨房台面安置好,方绪鼓起勇气想上前说点什么,脚步才刚一动,就被安排了。
白川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两个古朴盒子,放在餐桌上,“拿去拓印吧。”
也没个叫法。
转而留下时光,语气温和了许多,“时光,来,帮我一块儿备菜。”
这时候,时光也觉察出这两人不太对劲了,这气氛,别扭啊。
方绪杵在冰箱旁,不敢再上前一步,眼神半点不落地追着白川忙碌的身影。大狗哪还顾得上奇奇怪怪的小心思,满心满眼求关注。
时光回头,见白川已经系上围裙,开始熟练地处理食材,似乎完全没看到方绪这可怜巴巴的样子,小陈则在岛台上的水槽处理活鱼。
“绪哥,”时光捱过去,嘴里还咬着棍儿。
“你……你惹白川老师生气了?”
“……没。没吧。”方绪回答得有些气短,眼神飘忽。
“啧啧啧啧啧。”时光发出一连串咂嘴声,幸灾乐祸的动静不算小。
“时光,你要不帮忙,就去换俞亮过来。”白川头也没回,胡萝卜在他手中三两下利落去皮,小刀使得叫一个漂亮。
时光嘴里的棍儿被方绪抽走,扔进角落里的垃圾桶,推着他进厨房,带着点恼怒的口气,“干活去。”
然后,方绪自己迟疑地守在餐桌边,“那我先去拓印?”试探出声。
时光正择第一根菜叶子呢,闻言手肘轻轻撞了撞身侧的白川,故意高声问道,“白川老师!绪哥问你,他是先去拓印啊,还是留下来一块儿帮忙啊!”
哪来的后半句!
方绪眼神发亮,对着悄悄看过来的时光双手合十,对他投去期待目光,快,给绪哥说点好话,回头给你买两包棒棒糖。
后者给他一个得意的挑眉,瞧好吧。
还没等时光继续嘚瑟,白川就塞了两盆叠得老高的的菜叶到他怀里,“话挺多,择吧。”省得闲得慌。
时光抱着沉甸甸的盆,不死心继续助攻,“白川老师,啊?那是让绪哥留下来吗?”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啊!”
时光见白川不答话,胆子更肥了,朝着后头方向疯狂招手,昂扬呼唤。
“绪哥,快来!这么多菜我一个人可择不过来!”
方绪心中一喜,快步上前,可脚刚过厨房推拉门一步,就被判“死刑”刑赶出去了。
“你择不过来,那去把俞亮叫过来。”
白川终于抬眼,淡淡地瞪了时光一眼,警告。
时光立刻讷讷收声,朝着方绪无奈地耸肩,爱莫能助。再帮腔,白川老师就该赶他了,那堆天书他实在扛不住。
方绪眼底失色,低声道,“那……那我去拓印了。”方绪划拉着将桌上两个盒子拿在手上,脚步却执拗地没动,又低低委屈唤了一声。
“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