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
锣声清越,主持人再次踏上擂台。他伸出手,分别在钱奎与幺青莲布下的淡白光幕上轻轻一按,感受着其中稳固的禁锢之力。片刻后,他朗声宣布:
“经查验,两位天骄所布阴阳浑天阵(低阶),皆为合格,运转无虞!”他话语微顿,手臂一展,明确指向钱奎,“然,钱奎少主率先成阵,用时更短!故此,本人宣布——阵法天赋比试,第一轮第一小场,胜者:天火宗,钱奎少主!”
“请双方退场稍歇,半炷香后,开启第二小场较量!”
二楼贵宾包房,两位天骄的身影重新出现。碧水宗老妇人所在的包房,那巨大的落地观景窗前,猩红的绒布幕帘被无声地拉上,隔绝了外界的视线,也仿佛隔绝了方才那一场失利带来的烦扰。
刘胜男的目光,如冰锥般缓缓移开,精准地刺向老妇人隔壁的包房——那里,一位身着红棕色长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安抚着刚刚归来的钱奎。
她清澈的眸底,一抹深寒刺骨的杀意,如同冰封万载的湖面骤然裂开一道缝隙,无声无息却又清晰无比地弥漫开来。
“‘天火宗,火刹宗’……老家伙,是你吗?”低沉的、仿佛淬着冰碴的轻语,在她唇齿间滑过。随即,她眼帘闭合,意念再次沉入识海深处,那亿万星辰的玄奥轨迹之中,仿佛要将她心底那滔天的恨意也一同炼化。
——
“嗯?”
钱奎包房内,红袍老者身形猛地一僵,浑浊的老眼骤然爆射出两道如鹰隼般锐利的精光!他豁然转身,一股无形的、带着灼热煞气的灵识威压瞬间扫过整个包厢乃至门外走廊!
“爷爷,怎么了?”钱奎被老者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
老者眉头紧锁,沟壑纵横的脸上布满凝重与惊疑:“方才……有一股极其隐晦、却冰冷彻骨的杀意!如芒刺在背!虽只一瞬,但绝不会错!是谁?!”他声音低沉,带着久经沙场的警觉。
“啊?”钱奎一脸茫然,随即强笑道,“不会吧爷爷?凭咱们天火宗的威势,方圆千里十宗八派,哪个不是俯首帖耳?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话虽如此,他眼神却也不由自主地瞟向四周。
“哼!”老者冷哼一声,眼中寒光闪烁,“想取老夫性命的人,能从延陵郡排到帝都!但敢如此明目张胆、在老夫眼皮底下释放杀意的……活着的,还没几个!”他枯瘦的手指在袖中缓缓摩挲着,仿佛在掂量着一把无形的利刃,“此人……好大的胆子!”
感受到爷爷话语中的森然杀机,钱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脸色微微发白:“爷……爷爷!那……那人的目标不会是我吧?您快把他揪出来啊!”
老者拍了拍孙子的肩膀,力道沉稳,带着安抚:“莫慌。修炼界铁律,强者不可对小辈下杀手。否则,便是授人以柄,群起而攻之,宗门倾覆只在旦夕。谅他也不敢公然违背!”
钱奎闻言,心头稍定,但仍不放心:“可……万一他的目标是您呢?”
老者眼中精光更盛,缓缓点头:“不错。那便让老夫好好看看,今日这会场之中,究竟藏着何方神圣!”他深吸一口气,磅礴的灵识如同无形的潮水,不再掩饰,带着地仙境强者的威压,堂而皇之地向整个会场弥漫开去!目光如电,从下方人头攒动的普通看台区开始,一寸寸、一人人地扫视过去!
盏茶功夫过去。
老者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低声自语:“怪哉……台下多是延陵郡中小家族的族人和一些散修,气息驳杂却无甚威胁。其余包房……除了碧水那老婆子,便是水离宗宗主带着的弟子,还有碧蓝宗的正副宗主及圣女……水离宗与我天火素无仇怨,碧蓝宗虽与碧水宗世有仇怨,但与我宗却是井水不犯河水……”他缓缓摇头,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困惑,“按理说,这里不该有人会对我显露出如此森寒的杀机……难道真是老夫灵觉有误?”
就在老者苦思冥想之际,钱奎突然用力摇晃他的胳膊,语气带着惊艳与急切:“爷爷!快看对面!对面包房里那些女子……都好生漂亮!尤其是那位闭目养神的白衣仙子!简直……简直不似凡尘中人!”
老者被打断思绪,略带不耐地顺着孙子所指方向望去。目光穿透水晶般的观景窗,落在对面包房时,他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讶异。
只见对面包房内,七女一男,皆身着款式统一、质地不凡的月白色长袍,袍袖与衣襟处滚着淡青色云纹,胸口位置,一个用金线绣成的、笔锋遒劲的“帝”字,在屋顶镶嵌的夜明珠撒下的淡淡光晕下熠熠生辉,透着几分神秘与贵气。
为首端坐于观景窗前的,正是钱奎口中的“白衣仙子”。她身姿挺拔,肌肤胜雪,冰肌玉骨,一张容颜堪称绝世,此刻双眸微阖,长睫如蝶翼轻覆,仿佛隔绝了尘世喧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那份遗世独立的清冷气质,令人见之忘俗。
她右手边的座椅上,坐着一位容貌稍逊一丝、但同样清丽可人的少女,年龄相仿。再旁边,则是唯一的男子,丰神俊朗,气质温润如玉,正与那清丽少女低声交谈着什么。
三人身后,四名娇俏活泼的少女围在一起,正叽叽喳喳、眉飞色舞地讨论着方才的比试:
“要我说,幺圣女就是运气不好,刻最后一块时被钱少主干扰了!不然肯定赢!”
“那可不一定!钱少主的控石手法明显更稳更快!赢的是实力!”
“就是就是!你看他那布阵的气势……”
少女们声音清脆,虽隔着不短的距离,又被琉璃般的落地窗阻隔,但老者此时四溢的灵识还未彻底收回,倒也听得清楚。
然而,最吸引爷孙俩目光的,却是包房最后方,那个与“白衣仙子”气质截然不同的女子!她约莫二十岁上下,容颜之美竟与那闭目少女在伯仲之间,然她此刻的举动……却让红袍老者和钱奎差点惊掉下巴!
她没有同其他人一样凑到窗前观战!而是独自一人,霸占了包房后方那张宽大的沉香木桌案!桌案上,堆积如山的盘碟正在被两名侍者手脚麻利地撤下。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门外竟还有侍者源源不断地端进新的菜肴——整只油光锃亮、香气四溢的烤全羊!烤乳猪!甚至还有一头烤得焦香酥脆、体型不小的灵牛!
而这女子,仿佛一只饕餮凶兽!只见她双手齐出,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那油汪汪的烤羊腿在她手中三两口便只剩骨架;硕大的牛腿肉被她撕扯下来,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咀嚼的速度快得惊人!灵兽肉做的珍馐如同风卷残云般消失在她面前!侍者们撤盘、上菜的速度,竟隐隐有些跟不上她进食的节奏!
“这……这……”红袍老者饶是见多识广,此刻也看得目瞪口呆,连方才萦绕心头的杀意都暂时被这惊世骇俗的吃相冲淡了几分。钱奎更是张大了嘴,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一半是馋的,一半是吓的。
爷孙俩被这“人形凶兽”的进食场面深深震撼,以至于差点忽略了比试台上再次响起的锣声!
“铛!铛!铛——!”
主持人洪亮的声音紧随其后,穿透全场:
“双方天骄请就位!第一轮第二场比试——五行阵(低级),即刻开始!”
钱奎猛地回神,一溜烟朝门外冲去,只在门口留下一句:“爷爷我先去了!”
老者看着孙子消失的背影,脸上的惊愕缓缓褪去,那份凝重与疑虑再次爬满眉梢。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对面包房——那闭目的白衣少女依旧沉静,那饕餮般的女子正豪迈地抱起一只烤羊腿——最终摇了摇头,目光转向会场其他可疑的角落。
“那股杀意……究竟源自何处?”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藤椅扶手,心中警兆久久难消。
“这些人……面生的很,看似是来观看比斗,但其中的一些人,却似对着比斗并不感兴趣,难道是路过的看客?……但那个‘帝’字……还有那白衣女子……。”
老者浑浊的老眼微微眯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闪再次落到刘胜男身上:“不可掉以轻心。”他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