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很快便被潜藏在黑石城附近、负责监视的营地斥候探知,并通过隐秘的渠道迅速传回。
残破的议事堂内,陈知白眼神却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与深邃。他听着柱子的汇报,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木桌上轻轻敲击。
“……新任指挥姓张,是个都尉,据城里传出的消息,此人性格谨慎,极其保守,甚至说有些……懦弱。接任后第一道命令就是紧闭四门,全力清剿城内‘残匪’,同时加派了三倍斥候监视我们,但严令不得轻易靠近挑衅。”柱子语速很快,脸上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先生,看来我们暂时安全了!”
赵天雄、周猛、吴先生等人也在座,闻言都松了口气,连日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稍微放松。
然而,陈知白却缓缓摇了摇头,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营地的木墙,投向了远方的黑石城。“安全?未必。”他声音平静,却让刚刚轻松些许的气氛再次凝滞。
“先生,您的意思是?”赵天雄皱眉问道。
陈知白闭上眼,升级后的【全知视角】悄然展开。这一次,不再是极限透支下的模糊感应,也非昏迷前的精细扫描,而是一种更加宏观、更加注重“势”与“脉络”的感知。他不再费力去“看”清张都尉脸上的表情,而是去“感受”黑石城整体防御姿态中透露出的那种“收缩”、“警惕”与“保守”的意志,去“捕捉”那些被派出的斥候小队行动模式中蕴含的“迟疑”与“畏惧”。
片刻后,他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张都尉此人,谨慎保守,缺乏韩明的魄力和决断。他此刻最怕的,不是我们主动进攻,而是再次出现任何他无法掌控的意外,导致黑石城再出乱子,步了韩明的后尘。所以,他选择龟缩防御,严密监视。”
他顿了顿,看向周猛和赵天雄,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而这,正是我们的机会。他既然不敢出来,那我们就……主动找上去。不过,不是强攻。”
“先生是想……骚扰?”周猛眼睛一亮,他最喜欢这种打法。
“不止是骚扰。”陈知白站起身,走到那张简陋的地图前,手指点向营地与黑石城之间的广袤区域,“准确来说是游击。正所谓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驻我扰、敌疲我打。张都尉不是派了大量斥候监视我们吗?那我们就吃掉这些眼睛和耳朵!”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几道弧线:“他们斥候活动的范围、习惯的路线,我已大致知晓。周猛,你挑选机敏善射、熟悉山林的好手,组成数支三五人的猎杀小队。不需要多,但要绝对精锐。”
“利用我们对地形的熟悉,设伏、陷阱、冷箭……用尽一切办法,猎杀他们的斥候!不求全歼,但要让他们每一次出来,都提心吊胆,都付出代价!要让黑石城派出的斥候,有来无回!”
周猛听得摩拳擦掌,满脸兴奋:“妙啊!先生!这事交给我!保证让那帮龟孙子不敢露头!”
陈知白点点头,继续道:“同时,我们也要让他们‘看’到想看的。”他看向赵天雄和吴先生,“赵将军,吴先生,营地表面的修复和防御工事不能停,甚至要故意做出更加忙碌、更加严防死守的样子。偶尔,还可以派小队在营地外围活动,装出搜寻物资、加固外围工事的模样,但一旦发现敌军斥候靠近,立刻‘惊慌’撤回。”
赵天雄立刻明白了其中关窍:“先生是要示敌以弱,让他们以为我们依旧困守孤城,无力他顾,从而更加放心地……或者说,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正是。”陈知白颔首,“我们要让张都尉坚信,我们所有的精力都用在防守上,绝无可能再对他构成威胁。他越是这样想,就越是会紧守城池,而我们在外面的猎杀小队,活动起来就越是安全、高效。”
“另外,”陈知白目光扫过众人,“利用这段宝贵的时间,全力休养生息。救治伤员,收集物资,整训新兵。我们要让张都尉的‘保守’,成为我们埋葬黑石城的‘护身符’。”
一番布置,条理清晰,将敌我态势和未来一段时间的行动方略剖析得明明白白。众人茅塞顿开,纷纷领命而去。
接下来的日子,营地表面依旧是一副残破忙碌、坚守待毙的模样。而暗地里,数支由周猛亲自挑选训练的猎杀小队,如同幽灵般悄然潜出,没入了营地周边的山林之中。
【全知视角】的存在,让陈知白总能大致把握敌军斥候活动最频繁的区域和最可能的路线。他并不直接指挥每一次伏击,而是将这种“直觉”化作建议,通过柱子传递给周猛。周猛则根据实际情况,灵活安排猎杀小队设伏。
于是,黑石城派出的斥候开始接二连三地神秘失踪。有时是在他们常走的山路上踩中了淬毒的竹签,有时是在歇脚时被不知从哪里射来的冷箭夺去性命,有时甚至是整支小队进入某片密林后便再无声息。
恐慌,如同无形的瘟疫,开始在黑石城的斥候队伍中蔓延。他们不敢再深入山林,不敢远离大道,行动变得畏首畏尾,带回来的情报也越来越敷衍了事。
张都尉听着手下将领关于斥候损失惨重的汇报,眉头紧锁,猛地一拍案几,怒声斥责:“一群废物!养你们这群斥候何用?连点风吹草动都探不明白,反倒折损大半,简直丢尽了军中颜面!” 心中那份“谨慎”更是彻底扭转为“畏缩”。他当即严令斥候不得远离城池十里,同时愈发坚信,外面的流匪虽然狡诈凶残,但终究只是疥癣之疾,只要自己牢牢守住城池,便可高枕无忧。
他并不知道,在他这“高枕无忧”的保守策略下,那片他不敢轻易涉足的山林,已然成了营地磨砺獠牙、恢复元气的猎场。战争的主动权,早已被他自己拱手相让。
陈知白站在了望塔上,感受着山林间那细微却持续不断的“猎杀”气息,以及黑石城方向那股愈发沉闷、保守的“势”,他知道,这步棋,走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