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城与青木县易主,连破黑风岭、青木县的消息,如同在死寂的湖面上投下了巨石,其激起的涟漪,以远超陈知白等人预料的速度,向着更远、更偏僻的角落扩散而去。
起初,还只是零星的、胆大的流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从山林沟壑中钻出,循着传闻来到桃源地界。他们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眼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与对生存的渴望。
当这些第一批“探路者”亲眼看到桃源城下井然有序的粥棚,看到城墙上精神抖擞、军纪严明的守卫,听到城内传来的、并非哀嚎而是充满希望的劳作号子,尤其是亲眼见到安民告示上那“开仓赈济”、“以工代赈”、“减免赋税”的白纸黑字时,那份积压已久的绝望,瞬间化作了绝处逢生的狂喜。
消息,通过这些人的口口相传,变得无比真实而具有诱惑力。
“真的!那里真的有吃的!”
“不抢粮,不拉夫,干活就给饭吃!”
“那位陈先生是活菩萨,他手下兵爷也不欺负人!”
“青木县也被陈先生拿下了,那边也在放粮招人!”
一传十,十传百。原本还在观望、犹豫的流民、溃兵,乃至周边一些小村落活不下去的百姓,开始成群结队,扶老携幼,如同涓涓细流,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最终形成了一股奔向桃源与青木县的移民潮。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汹涌而来的人口,桃源高层在短暂的惊讶与压力之后,迅速做出了反应。
“主公,近日来投流民激增,每日不下数百人!照此趋势,不过旬月,两城人口恐将翻数倍!”吴先生捧着最新的户籍登记册,语气中既有兴奋,也有深深的忧虑。人口是宝贵的资源,但同时也是巨大的负担。
陈知白站在城头,望着城外临时搭建、却不断扩大的流民安置区,那里人头攒动,却并无混乱,在官吏和军士的引导下,登记、领粥、分配临时住所,一切都在紧张而有序地进行。
“来者是民,非是流寇。”陈知白语气坚定,“既然他们选择投奔我等,便是对我等的信任。岂能拒之门外?”
他迅速下达一系列指令:
“增设粥棚,扩大安置区,确保人人能得一餐活命之粥。吴先生,统筹两城物资,优先保障粮食供应,若有不足,即刻报我,另想办法。”
“所有流入青壮,即刻编入‘生产队’或‘工程营’,参与城池修复、道路修筑、水利疏浚,以及……最紧要的春耕垦荒!以工代赈,绝不能让他们坐吃山空!”
“工匠、郎中、识字之人,单独登记,择优录用,充实匠作营与各管理机构。”
“老弱妇孺,亦需妥善安置,可从事编织、缝补、协助炊事等力所能及之劳作。设立‘幼儿坊’,集中照料孤幼。”
“重申军纪、法纪,流民之中亦需编组管理,严防奸细滋事,维持秩序。”
一道道命令被高效执行。已经初步磨合成熟的桃源行政机器,展现出了强大的组织能力。流民们初时的惶恐,很快便被“有饭吃、有活干、有希望”的现实所驱散。尤其是当他们得知,只要努力劳作,不仅能吃饱,未来还能分到田地,那种迸发出来的生产积极性,是前所未有的。
人口的暴增,虽然带来了巨大的粮食压力,但也为各项建设注入了磅礴的人力。
青木县在赵天雄和李福的治理下,城墙破损处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修复加固;桃源城外,大片原本荒芜的土地被开垦出来,新式的代田法、区田法被迅速推广,堆积如山的“堆肥”被运往田间;连接桃源与青木县的道路也开始被拓宽平整;匠作营更是人手充足,叮当之声日夜不绝,改良农具、尝试新法炼铁、烧制青砖……以往因人力不足而进展缓慢的项目,如今都如同上了发条般飞速推进。
陈知白甚至抽空,亲自指导匠作营,利用增多的木匠和简易水利资源,尝试建造效率更高的水磨、水碓,用于粮食加工,进一步解放人力。
“主公,如今两城登记在册人口,已逾四万!虽粮食消耗巨大,但春耕面积远超预期,若天公作美,秋收可期!而且,人力充足,各项工程进度快了数倍不止!”吴先生再次汇报时,脸上的忧色已被一种开拓者的兴奋所取代。
陈知白看着沙盘上标注着日渐扩大的垦荒区和一个个新建的工坊标记,微微颔首。这便是人口红利,尤其是在这乱世,能将人力有效组织起来,便是最强大的力量。
“传令下去,春耕结束后,兴修水利为下一要务!我们要在秋汛之前,开挖沟渠,加固河堤,确保良田不受水旱之患!”
“是!”
民心所向,聚流成川。这股汹涌的人口潮水,正在陈知白的引导下,化作了夯实桃源根基、推动其飞速发展的巨大动能。一个拥有数万人口、初步实现内部循环、军政工农皆有章法的势力,已然在这片土地上崭露头角,再也无法被任何人忽视。其蓬勃的生机,与外界赤地千里、饿殍遍野的惨状,形成了愈发鲜明的对比,也吸引着更多在绝望中挣扎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