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的流民潮水,在桃源高效的组织体系疏导下,逐渐从一股混乱的生存洪流,化作了滋养这片新生土地的蓬勃血脉。人口突破四万大关,双城并立,各项建设如火如荼,一个崭新的、充满活力的势力雏形已然显现。然而,陈知白深知,越是高速发展,越需要坚实的骨架来支撑,否则终将是沙上筑塔。
原有的,基于几百人、单一城池的粗放管理模式,在如今庞杂的人口和事务面前,已显得捉襟见肘。吴先生、李福等人纵然竭尽全力,也难免顾此失彼。建立更完善、更系统的制度,已是迫在眉睫。
这一日,陈知白召集了所有核心成员,包括刚刚从青木县赶回的赵天雄和李福,于桃源府衙进行了一场决定未来走向的重要会议。
“诸君,”陈知白开门见山,声音沉稳而有力,“如今我桃源已有两城,民众四万余,军士数千,百业待兴。然,无规矩不成方圆,无制度难聚众力。以往我等规模尚小,可权宜行事,如今却需立下章程,明确职责,方能如臂使指,行稳致远。”
他取出一叠自己耗费多日心血书写的文稿,分发给在座众人。文稿之上,条缕清晰,赫然是一个初步的政权架构与律法纲要。
“首要,明确架构。”陈知白指向文稿第一部分,“我之下,设‘政务堂’,总揽一切民政,包括户籍、田亩、赋税、工程、教化、匠作等。吴先生,由你担任政务堂首座,李福为辅,具体职司划分,由你二人细化。”
吴先生与李福肃然起身领命,心中激动,这意味着民政体系的正规化,他们肩上的担子更重,权责也更清晰。
“设‘军务堂’,总揽一切军机,包括军队编制、训练、作战、装备、城防等。韩明,由你担任军务堂首座,周猛、赵天雄、王大虎为副,共同参详。”
韩明等人轰然应诺,眼神锐利。军务堂的设立,标志着桃源军从一支较强的武装力量,向正规军事体系迈出了关键一步。
“设‘监察司’,独立于政务、军务之外,专司纠察风纪,监督官吏、将领,直属于我。人选……容后再定。”陈知白留下这个位置,意味深长。权力的制衡,从一开始就必须埋下种子。
“设‘匠作司’,独立运作,专研百工技艺,改进军械农具,由柱子暂领。”
“设‘仓廪司’,掌管钱粮物资收支、仓储。”
“设‘刑律司’,负责审理案件,执行律法。”
一个个部门的设立,勾勒出一个简洁却功能齐全的管理框架。众人看着手中的文稿,再听着陈知白的讲解,只觉眼前豁然开朗,以往许多模糊不清、权责交叉之处,顿时清晰起来。
“其次,订立律法。”陈知白拿起另一份文稿,“乱世用重典,但亦需给人以希望。我拟定了《桃源律》初稿,其核心无非八字:‘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具体条款,包括军功授田、民功减赋、杀人者死、伤人以及盗窃抵罪、官吏贪墨严惩不贷等等。此律不仅约束军民,亦约束在座诸位,包括我陈知白在内!”
他将律法初稿递给吴先生:“政务堂牵头,组织人手讨论细化,务求简明扼要,通俗易懂,随后颁布两城,晓谕所有军民!让所有人都知道,在桃源,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做了有何后果!”
“属下遵命!”吴先生郑重接过,感觉手中轻薄的纸张重若千钧。这是奠定秩序根基的基石。
“其三,确立田亩与赋税制度。”陈知白继续道,“所有田地,无论原有官田、民田,亦或新垦荒地,收归公有,即为‘桃源公田’。”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震,这是彻底的土地革命。
“但,公田并非无偿征用。按丁口、军功、民功,分配‘田亩使用权’,可继承,不可私下买卖。所产粮食,按‘十五税一’征收,永为定例!遇灾年,可视情况减免。”陈知白抛出了这个远低于当今世上任何势力的税赋比例。
“十五税一?!”李福失声惊呼,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仁政!如此低的赋税,必将极大激发民众的生产热情,也能让流离失所的百姓瞬间归心。
“不错,十五税一。”陈知白肯定道,“民富则国强,藏粮于民,方能根基永固。具体田亩分配细则,由政务堂尽快拟定。”
一条条,一款款,从政权架构到律法根基,再到经济命脉的土地与赋税制度,陈知白凭借着超越时代的见识和对人性、对组织规律的深刻理解,为这个新生势力搭建起了一个相对公平、高效且极具吸引力的制度框架。
厅内一片寂静,只有众人粗重的呼吸声。他们看着主位上那个年轻的身影,目光中充满了震撼与敬畏。这已不仅仅是“活命之恩”、“破敌之勇”,这是“立制之智”,是真正开创基业的雄主气魄!虽早已知晓主公学究天人,但每次都会被其奇思妙想震惊的哑口无言。
“章程已立,框架已搭。”陈知白环视众人,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接下来,便是执行!望诸君恪尽职守,严守律法,同心协力,将这桃源,真正建成乱世中的一方乐土,我们的未来……远远不止于此!”
“愿随主公,开创基业!”众人心悦诚服,齐声高呼,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聚力与方向感。
立章建制,雏凤清声。当桃源城的安民告旁,除了赈济消息,又贴出了崭新的《机构设置纲要》与《桃源律》初稿,以及那石破天惊的“十五税一”田亩政令时,整个桃源辖地都为之沸腾了。希望,不再只是能吃上饭,而是变成了看得见、摸得着的未来。而周边那些仍在旧秩序泥潭中挣扎的势力,也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截然不同的、充满生机与威胁的新生力量,正在这片焦土上,发出它清越而坚定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