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北地局势剧变。
萧鼎率领的剩余部队仓皇北撤,但归途并不顺利。沿途不断有小股部队哗变或逃亡,等退回到朔方城时,只剩不到四万人。
更糟糕的是,朔方城虽然还在他的手中,但西部三城已被河西郡占领,东部五城则挂上了“杨”字大旗,啊。南部大片区域则被安陵军实际控制。
昔日统治整个北疆的镇北将军,如今只剩下朔方城及周边不足百里的土地,还要面对三方势力的虎视眈眈。
而安陵城,则开始了艰难的恢复。
战后统计,守城军民伤亡一万两千余人,其中阵亡超过八千。城内房屋损毁近半,粮食储备只剩三成。这个冬天,注定难熬。
但陈知白展现出了惊人的治理能力。
他首先宣布免除两郡三年赋税,开仓放粮赈济灾民。从安陵郡本部调集大批粮食、布匹、药品运往邙山郡和受损严重的边境地区。
同时,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在安陵城外修建“英烈祠”,将所有阵亡将士姓名刻碑纪念,无论官兵、百姓,无论原本籍贯。
“凡为守卫安陵而死者,皆是我安陵郡英烈,永享祭祀。”
落成当日,数万军民齐聚英烈祠前,哭声震天。那些失去亲人的家属,在碑前找到了名字,有人抚碑痛哭,有人长跪不起。
而更让人震撼的是,陈知白亲自为英烈祠题写匾额,并在祠前立誓:
“自今日起,凡是桃源军将士阵亡,其父母我养之,其子女我教之,其妻室我恤之。此言既出,天地共鉴!”
那些原本对陈知白这个“外来者”尚有疑虑的邙山郡百姓,那些在战火中失去一切的流民,那些在血战中幸存下来的士兵,此刻都真正将安陵郡视为了自己的家园,将陈知白视为了可以托付性命的君主。
十二月初,当第一场雪落下,北地的新格局基本定型。
桃源政权实际控制安陵郡全境、邙山郡全境,以及朔方城南部大片区域,总人口突破一百五十万,常备军经过整编补充,再次恢复到了四万规模。
河西郡占据朔方西部三城,势力向西北延伸。
青州杨奉占据朔方东部五城,打通了北上通道。
而萧鼎,困守朔方孤城,名义上仍是镇北将军,实际上已沦为三方势力缓冲地带的一个小军阀。
这一日,陈知白在重建的格物院召见了武将韩明、周猛、赵天雄,文臣吴先生、李福等核心班底。
“主公,如今北地三分,正是休养生息之时。”韩明建议道,“我军连番血战,急需恢复元气。”
陈知白却摇头:“没有时间休养了。”
他指向墙上巨大的地图——那已不再是北境地图,而是涵盖了小半个天下的形势图。
“我们击败了萧鼎,却引来了更强大的敌人。”他的手指点在“青州”上,“杨奉此人,志不在小。他占据朔方东部,下一步必然是以此为跳板,图谋整个北境。”
又点向西方:“河西郡守虽与我交好,但利益面前,盟约脆弱。”
最后,他的手指重重按在北方:“而最大的威胁,依旧是狄戎。阿史那顿败退,但狄戎主力未损。待他们恢复过来,必会卷土重来。到时,我们是继续独自抵挡,还是指望河西、杨奉相助?”
众人沉默。
“所以,我们必须在下一个危机来临前,变得足够强大。”陈知白眼中闪过锐利的光,“强大到狄戎不敢南下,强大到杨奉不敢再向北地伸出爪子,强大到……河西郡守只能选择做我们的朋友,甚至是部下,而非是敌人。”
“这……如何才能够做到?”周猛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问道。
陈知白走到窗边,望向格物院深处那几座日夜不停、冒出蒸汽与浓烟的工坊。
“靠这个。”
他转身,展开一份密密麻麻的图纸:“格物院已成功改进蒸汽机,新的‘铁牛一号’能产生十倍于前的动力。用它们驱动锻锤,我们的刀甲产量可增五倍;用它们排水,我们的矿山开采可增三倍;而最重要的——”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
“用它们驱动车轮,我们可以造出不需要马匹,只需用蒸汽驱动就能日行三百里,的‘汽车’。”
帐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震撼了。
“但这需要铁,大量的铁,还需要路,能让汽车奔跑的平坦大道。”陈知白看向众人,“所以接下来,我们有两个主要发展方向:第一,全力开采铁矿,扩大炼铁工坊;第二,修建道路,从安陵到邙北,从邙北到边境,要修起至少能让四驾马车并行的官道。”
“这……需要征发多少民夫?耗费多少钱粮?”韩明颤声问。
“不需要动用民夫。”陈知白斩钉截铁,“招募工人,付给工钱。钱从商税来,从新开的矿场来,从我们将要建立的‘桃源钱庄’来。”
他看向众人惊疑的表情,微微一笑: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这要花太多钱,要冒太大风险。但请相信我,当汽车奔驰在北地,当我们的货物十日可达中原,当我们的军队三天能集结到任何边境……”
“那时,北地将不再是边陲,而是枢纽。”
“那时,我们将不再是割据,而是……”
他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了那个词。
王业。
窗外,雪花纷飞。窗内,格物院的工坊,炉火正旺,蒸汽轰鸣。
一个新的时代,正在这北地的寒冬中,悄然孕育。而陈知白,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条通往天下的道路,正在缓缓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