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坚韧藤蔓破土而出,瞬间将侯东明小腿死死缠绕,令他动弹不得。
侯东明猝不及防,顿时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
他脸上先是掠过惊愕与难以置信,随即明白过来,爆发出滔天怒吼:
“黄老狗!你这天杀的王八蛋!”
他挣扎着想挥动法剑斩断藤蔓,却发现这束缚类法术异常坚韧。
更可怕的是,大部分岩甲鼠被他倒地时的动静与喊声吸引,嘶叫着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对不住了兄弟!总得有人垫后,才能换一线生机!”
黄全面容扭曲,毫不迟疑,借这个机会全力向后暴退。
他将体内仅存的灵力尽数灌注双腿,朝着谷口方向亡命飞奔,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畜生!我跟你拼了!”
极度的恐惧与愤怒之下,侯东明手中法剑红光大盛,试图凝聚一记火球术射向逃窜的黄全。
可他法术还未成型,一只岩甲鼠已扑上他持剑的手臂,狠狠咬下。
“啊!”侯东明一声惨叫,灵力瞬间溃散,刚刚凝聚的火星四溅消失。
更多岩甲鼠蜂拥而上,顷刻将他淹没。
凄厉的惨嚎与令人牙酸的啃噬声,迅速取代了先前的怒骂。
黄全一路狂奔,直至冲出荒谷百丈之外,听见身后鼠群的嘶鸣渐远,才敢回头瞥去。
谷口一片死寂,只有血腥气随风隐隐飘来。
他刚喘上一口气,一道平静得近乎冷漠的声音自身侧不远处响起:
“舍人保己,道友好决断。”
黄全骇然止步,只见方才他们追踪的那个落魄散修,正静静立于枯树下。
周身再无半点仓皇狼狈,那双眸子沉静地望着他,嘴角似有一丝极淡的讥诮。
“是你!刚才都是你搞的鬼!”
黄全瞬间明白过来,惊怒交加,“给我兄弟偿命来!”
他大吼一声,手中灵力急剧凝聚,作势欲扑,却猛地扭身,毫不犹豫朝着侧方密林急遁而去!
反应不可谓不快,取舍果断。
可他脚步尚未踏实,脚下坚硬地面骤然塌陷,化作一滩粘稠流沙。
同时一股剧烈震波自地底传来,直透五脏六腑。
黄全闷哼一声,身形踉跄失衡。
电光火石间,四面土墙轰然隆起,合围成牢,将他死死困在方寸之地。
紧接着,数根尖锐地刺自牢内地面突起,精准刺穿他的脚掌与手腕。
“啊!”凄厉的惨叫划破荒野。
灵力溃散,剧痛钻心,黄全彻底失去反抗能力,瘫软在土牢内,鲜血迅速染红身下泥土。
陈玄缓步走近,隔着一道土墙缝隙。
动作熟练地将其手中法剑,腰间储物袋及所有零碎物品尽数摄走,一丝不苟。
“我问,你答。”陈玄的声音透过土墙,听不出情绪,“不说,就是死。”
黄全喘着粗气,忍痛嘶声道:“我说了……也一样难活……”
陈玄语气平淡:“想死容易,关键看怎么死。是痛快一死,还是像你兄弟,被岩甲鼠一口一口啃噬殆尽。”
远处山谷中,淅索的啃噬声和令人心悸的吞咽声隐约传来。
黄全脸色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最后一丝硬气荡然无存,颓然低头。
“为什么跟踪我?有何目的?”陈玄开始问话。
“我们…几乎每天都在坊市外围盯梢,”黄全声音发颤,
“专找些落单的,修为不高的修士下手,夺些财物……你,只是恰好被我们盯上。”
“光天化日,距坊市未远。如此行事,不怕玄渊宗巡查?”
黄全喘着粗气,伤口不断渗血:
“我们老大…已经打点好了关系。
只要不闹得太大,或者频繁弄出人命…坊市执法队通常睁只眼闭只眼…”
陈玄心中冷意更甚。
果然蛇鼠一窝,这白鱼坊市的秩序,远比表面更污浊。
“你们老大是谁?”
黄全脸上露出挣扎。
陈玄并指如剑,一缕锐利土灵之气在指尖凝聚,对准其丹田。
“说。若有半句虚言,或迟疑过久,我便将你修为废除,丢回谷中。”
“我说!我说!”黄全惊恐大叫,“只求你给我个痛快。是…是高赞贫。”
“高赞贫?”陈玄目光一凝,“北区那个地头蛇?”
“正…正是他!是他指使我们干的,收获大半都要上交。我说完了,只求痛快一死。”
陈玄心中念头急转。
高赞贫,之前在荆家庆典上见过,没想到暗地里还做这等劫掠勾当。
他又接连问了几个关于高赞贫据点、人手和行动规律的问题。
黄全为求速死,知无不言。
所有问题问完,陈玄沉默片刻。
他背对土牢,指间一枚岩弹悄然凝聚,倏然反手射出,精准洞穿黄全眉心。
闷响过后,一切声响戛然而止。
他并未回头,指诀变幻。
流沙陷吞没残骸,震地术搅乱气息。
最后以地元诀引动温和厚重的土系灵力翻整地面,抹去所有打斗痕迹与血腥。
不过片刻,此地恢复如常,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唯有微风掠过荒谷,带来远处鼠群啃噬完毕后的窸窣散去声,以及那依旧隐约可闻的血腥。
陈玄的身影早已悄无声息地沉入地底,向着东北方向的隐秘山谷遁去。
峭壁环抱,藤蔓纠缠。
阳光从上方稀薄云雾间透下,在谷底投落斑驳光点。
陈玄感知扫过山谷每一寸角落,景象于心念间清晰映现。
剩余的几只幻光蝶正绕药丛飞舞,翅翼洒落零星辉粉。
岩壁下的干燥沙地处,蝎王与另一只黑针蝎静静匍匐,甲壳上旧伤狰狞,气息比上次更加萎靡阴冷。
确认并无异常,亦无他人踪迹。
陈玄自谷底中央一处岩土中悄然浮出,无声站立。
他并未刻意收敛气息,炼气四层的灵压自然散开。
几乎在他现身的同时,幻光蝶群骤然惊起。
发出细微急促的振翅声,慌乱逃向远处灌木丛,洒落的鳞粉显得凌乱。
沙地处窸窣连响,蝎王与黑针蝎毫不犹豫地沉入沙土之下,只留下两个迅速被流沙填平的小坑。
陈玄目光扫过,毫不在意。
这些残存妖物早已胆寒,构不成丝毫威胁。
他缓步走到一块较为平整的青灰岩石前,拂去表面微尘,盘膝坐下。
取出得自黄全的法剑与储物袋。
法剑是制式青钢剑,长三尺二寸,入手微沉。
剑身泛着均匀的青黑光泽,刃口尚可,但灵光黯淡,是坊市中最常见的低阶法器,供炼气中期以下修士使用。
样式普通,正合他意,日后可光明正大使用,毫不惹眼。
储物袋也是灰扑扑的常见款式,空间不大,却已够用。
日后采购物资,可用它盛放,省去许多遮掩麻烦。
灵力探入其中,物品一一呈现。
五十三块下品灵石散落一角。
四瓶劣质聚气丹,瓶身沾着油污,药力稀薄。
十一瓶止血丹与八瓶回气丹,份量颇足,皆是修士日常必备之物。
一堆低阶灵草、矿石、妖兽材料散乱堆放,价值不高。
此外是几套衣物、水囊、肉干、火折子等杂物,透着底层修士挣扎求存的窘迫气息。
角落里竟还有三张灵气未失的符箓。
两张冰锥符,符纹勾勒出寒冰棱角。一张金刚符,透着一股稳固之意。
陈玄目光微动。
方才在山谷绝境中,黄全若舍得动用这两张符箑,配合侯东明,未必不能撕开鼠群一线生机。
可惜此人自私刻薄,至死都想着留作己用,最终反倒便宜了他。
稍具价值的还有另外两柄制式青钢剑,以及几枚材质普通的玉简。
逐一检视玉简内容。
《木灵培元诀》、《火灵元功》、《飞叶术》、《缠绕术》、《火球术》,都是基础功法和低阶术法。
他心念微动,想起自身所修蛰龙眠的玄异。
此功善于蛰伏藏匿,生机内敛,对灵力掌控精微至极,更兼有调和异种灵力之效。
修炼寻常功法时的冲突风险与耗时耗力,对他而言都可大幅降低。
“待日后闲暇,或可稍加研习,”陈玄心中忖道。
“虽于实战搏杀无大用,却能增广见闻,触类旁通。
细微处或可补全自身对五行生克、灵力运转的理解,亦未可知。”
他沉默片刻,便将玉简与其他杂物一并收起,神色恢复一贯的沉静。
底层修士之艰难,于此可见一斑。
黄全二人干的是刀头舔血的营生,经年积累。
也不过这些寻常物件,连一件像样的防御法器或精品功法都无。
或许,稍好些的东西早已上缴给那个高赞贫了。
回想起方才短暂的交手,自身优势确实明显。
法力深厚远超同阶,手段多样,功法齐全。
即便黄全未在鼠群中消耗过多,正面对敌,自己也有十足把握战而胜之。
甚至无需动用乌影剑、龟甲盾等底牌。
寻常散修,乃至普通宗门弟子,恐怕已难堪敌手。
唯有大宗门的精英内门或真传,方有资格与己较量。
他们享有体系传承,丹药供给充足,功法更为精妙,法器也非散修可比。
当然,此念仅是一闪而过。
蛰伏潜修,方是根本。
与宗门弟子交手,非他所愿。
收起杂念,陈玄长身而起,目光沉静地扫过空旷山谷。
下一刻,他身形动了。
足尖轻点,地行游身术自然施展,并非直线疾冲,而是于方寸间腾挪转折,步伐沉稳迅捷,带起微弱风声。
同时双手掐诀,数颗棱角分明的岩弹呼啸射出,乱序轰击在前方岩壁上,发出砰砰闷响,石屑纷飞。
岩弹出手的刹那,他左手已然虚按地面,前方一片区域泥土瞬间软化塌陷,化为流沙旋涡。
右手并指如剑,乌影剑幽光一闪而逝。
依循《磐石守心剑诀》守势,于身前划出一道浑圆弧光,剑风沉凝,隐有山岳之势。
诸般法术转换如行云流水,毫无滞涩。
心念微动,戊土玄罡盾瞬间凝聚又散去,仅留下一抹淡黄残影。
如此反复演练约莫半个时辰,直至周身灵力奔腾活跃,心神亦臻至圆融敏锐之境,他才骤然停止。
深吸一口气,体内地元灵力奔涌汇聚,循《镇岳剑罡》法诀玄妙轨迹运转。
并指如剑,缓缓向前刺出。
指尖土黄灵光剧烈涌动,艰难凝聚成一柄略显虚幻的玄黄重剑虚影。
剑身浑厚,透着一股沉重压抑的剑势,虽未彻底凝实,却已引得周遭空气微微扭曲,地面细沙无风自动。
去!
陈玄心中低喝。
玄黄剑影倏然斩出,速度看似不快,却沉重异常,悍然斩中十丈外一块人高青石。
一声闷响,并非利刃切割之声,而是如同重锤擂山。
青石表面灵光剧烈闪烁,随即骤然黯淡,竟被那股沉重剑压生生震出无数裂纹,轰然崩解,化为满地碎石齑粉。
一剑之威,竟至如斯。
陈玄面色微微一白,丹田灵力瞬间耗去近三成,气息略见浮动。
他缓缓收指,调息恢复。
“镇岳剑罡,重势不重锋,以力压人…果然霸道。
以我如今修为,倾力之下,仅能发出一剑。寻常炼气四层,恐怕连半剑都难以支撑。”
稍作调息后,他眼中掠过一丝期待之色。
手腕一翻,那尊仅巴掌大小的两仪蕴灵峰浮现于掌心,双峰并立,灵光内蕴。
他凝神静气,将精纯地元灵力缓缓渡入其中。
法器表面灵光渐亮,尤其那代表“阴峰”的一端,泛起一层如水波般的沉凝光华,微微荡漾。
成了!
虽远未到展开“坤元壁”的程度,但已能激发其一丝防御灵蕴!
陈玄心中欣喜,却并未表露。
只默默将这份进益记下,反复温习操控之感,直至心神微感疲惫,才珍而重之地将其收回储物袋。
日头西斜,谷内光线渐暗。
陈玄收功而立,周身气息沉凝,眸光深邃。
经此演练,自身攻防体系已愈发完善,诸多手段渐能配合无间。
然道途漫漫,唯有不懈前行,方能在莫测风雨来临之际,拥有安身立命之本。
他最后扫视一遍山谷,身形悄然沉入大地,向着坊市方向遁去。
谷内重归寂静,只余碎石粉末与几处法术痕迹,无声述说着方才的修炼。
远处灌木丛中,几只幻光蝶小心翼翼探出头来,复又迅速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