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思语脸色苍白，怔怔望向擂台上那具无声息的躯体，眼中情绪复杂难辨。
有解脱，有一丝残存的旧影，更多的，却是物伤其类的怅惘。
“走吧，思语。”
欧阳岚的声音自身侧响起，孙芸也一同走近。
她轻轻握住妹妹微凉的手，“此事已了，与你再无干系。”
欧阳思语顺从颔首，最后瞥了一眼擂台，转身随姐姐离去。
宋家坐席处，宋海哗面上不动声色，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勾。
他默然起身，袖袍一拂，领着宋家众人离去。
身后的宋勾更是几乎压抑不住满脸快意，若非场合不对，只怕已笑出声来。
他望向楼家方向的目光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广场上人潮渐散，议论与感慨交织，众人怀着各异心绪陆续离去。
不多时，偌大的广场便空旷下来。
最终只剩下楼家一行人，以及擂台上楼灾权孤零零的尸身。
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楼糠丙与一众楼家子弟垂首肃立，大气不敢喘。
目光偶尔瞥向主位那道黑袍身影时，皆流露出深深畏惧。
良久，楼裹权毫无感情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糠丙，将灾权的尸身带回黑风岭。”
他自始至终未再看儿子尸身一眼，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将一众族人甩在身后。
那背影决绝而冷漠，将所有愤怒与算计尽数掩藏于黑袍之下。
他站在家族利益的立场选择了隐忍，避免与玄渊宗直接冲突，或许无可指摘。
但这般近乎冷酷的决绝，连最后一丝为人父的温情也舍弃殆尽。
站得越高，顾虑越多，而他选择的，是一条最为凉薄的路。
与此同时，陈玄已悄然离开广场。
半个时辰后，坊市南区，利通赌坊。
陈玄化身一名中年散修，仅显露炼气四层修为，将一枚标注下注凭证的玉牌置于柜台。
柜后的管事接过玉牌仔细核对，脸色微变。
抬头仔细打量陈玄一番，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挥手示意伙计取来灵石。
很快，一个沉甸甸的布袋推到陈玄面前。
“道友清点一下，三千灵石，扣除佣金，实付二千九百七十。”
管事语气尚算客气。
陈玄打开布袋清点无误，收入储物袋，微微颔首，转身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他迅速改换形貌气息，化作此前下注的其他散修模样，接连踏入另外几家赌坊。
前几家赌坊的管事见到赔付凭证，虽因数额巨大而肉痛。
但见来人修为不弱，为维持赌坊声誉，终究还是咬牙如数支付。
然而，当他走进一家名为财满楼的赌坊时，气氛陡然不同。
负责接待的管事是个留着山羊胡的干瘦老者，修为在炼气五层。
他验过凭证，眼皮猛地一跳，抬头仔细打量陈玄伪装的散修，皮笑肉不笑地道：
“道友运气当真不错。不过，这笔数目不小，需些时间筹措。不若你明日再来？”
陈玄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按赌坊规矩，凭据兑付，当即结清。”
山羊胡老者将凭证一收，脸色沉下：
“道友此话何意？莫非是欺我财满楼店小势微？”
话音未落，后院门帘掀开，一名满脸横肉的大汉迈步而出，气息赫然是炼气五层。
此人是财满楼请来看场的修士，名为马勇。
马勇双臂抱胸，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陈玄，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
“道友，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这么大笔灵石，总得容我们点验清楚。你说是不是？”
他刻意释放出炼气五层的灵压，隐隐罩向陈玄。
“灵石，现在就要。” 陈玄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马勇。
下一刻，他周身气息陡然一变。
原本敛息的炼气四层修为迅速攀升，稳定在炼气五层，与马勇分庭抗礼。
赌坊内嘈杂之声为之一静。
马勇脸色微变，收起了几分轻视，但依旧强硬：
“炼气五层又如何？这里是财满楼！”
他不再多言，猛地踏前一步。
蒲扇般的大手带着恶风，直抓陈玄肩胛，五指间灵光隐现，显然动用了某种功法。
陈玄不闪不避，体内灵力运转，肌肤表面瞬间浮现一层淡金色光泽，沉稳厚重。
金甲术已修炼至接近大成金刚身的境界，通体宛如金铸。
“铛！”
马勇一掌抓在陈玄肩头，竟发出金铁交击之声，仿佛击中千年玄铁。
五指震得发麻，附着其上的灵力更是被淡金光泽直接震散。
“什么！” 马勇瞳孔骤缩，心下骇然。
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陈玄动了。
右手并指如剑，暗金色灵力流转，金刃术瞬发！
一道闪烁锐利寒芒的金色光刃凭空显现，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斩马勇胸膛。
马勇亡魂大冒，仓促间祭出一面兽纹盾牌格挡身前。
这盾牌是他耗费不少灵石购得的防御法器，平日倚重非常。
“铛！”
金色光刃斩中盾牌，刺耳的金铁交鸣爆响，火星四溅。
盾面兽纹剧烈摇曳，灵光一黯，表面竟被斩出一道深痕。
不待马勇喘息，陈玄掌缘连劈，第二道、第三道金色光刃接踵而至。
一道快过一道，一道狠过一道！
赌坊内金光连闪，破空声不绝于耳。
凌厉的锋锐之气逼得那山羊胡管事连连后退，撞翻桌椅。
马勇手忙脚乱地操控受损盾牌格挡，每接下一道金刃，便被震得后退一步，气血翻腾不休。
他引以为傲的炼气五层修为。
在对方那浑厚凝练，仿佛无穷无尽的金刃劈斩下，竟显得捉襟见肘。
那淡金色的身躯更是如同移动堡垒，让他所有反击都显得苍白无力。
“哐啷！”
终于，在连续承受第七道金刃劈砍后，兽纹盾牌灵光彻底溃散。
裂为两半掉落在地，已成废铁。
马勇脸色煞白，体内灵力消耗大半，握着断裂盾牌手柄的手臂不住颤抖。
他望着眼前气息平稳，眼神淡漠如初的陈玄。
所有凶狠气焰瞬间消散，只剩下彻骨恐惧。
他毫不怀疑，下一道金刃便能轻易切开自身护体灵光，取走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