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污浊与压抑中一天天过去。
苏桃像一株在腐泥中艰难求生的藤蔓,看似柔弱,却暗中将根系伸向每一个可能的缝隙。
她对蝎王的“迎合”愈发熟练。
她会在他投来目光时,适时地露出一个浅淡而依赖的微笑;
会在他享用食物时,乖巧地坐在不远处,偶尔递上一杯清水。
这是她目前自己心里能接受的、最大程度的“亲近”。
她始终巧妙地维持着一个底线:
顺从,但绝不让他真正触碰。
蝎王似乎也乐在其中。
他将苏桃的“驯化”视为一种有趣的消遣。
享受着她小心翼翼的讨好和那份看得见却暂时吃不到的诱惑。
他还会赏赐给她一些相对“精致”的食物。
比如剔除大部分血筋的嫩肉,或是某种甜腻的浆果。
苏桃每次都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样子,然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将大部分食物偷偷藏起。
她的目标,不仅仅是活下去,更是要找到出去的办法。
魔窟并非铁板一块。
蝎王是绝对的统治者,但他手下这些凶兽,并非个个对他死心塌地。
贪婪、暴戾、嫉妒……各种负面情绪在这里滋生蔓延。
苏桃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她开始更系统地收集信息。
那个独眼黑熊,名叫巴顿,头脑简单,脾气暴躁。
对蝎王表面恭敬,私下里却没少抱怨分到的猎物太少。
苏桃在一次“偶然”听到他和另一个兽人争吵后。
第二天“不小心”将蝎王赏赐的一小块晶亮矿石(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看起来这些兽人很看重)掉落在了巴顿经常经过的路上。
巴顿捡到矿石,果然没有声张。
只是看苏桃的眼神,少了几分纯粹的贪婪,多了点别的东西。
那个阴冷的蜥蜴兽人,叫斯里克。
似乎负责一部分看守和巡逻。
他行踪诡秘,但苏桃发现,他每隔几天,会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悄悄离开洞窟一段时间。
她不敢跟踪,但记住了这个规律。
她还注意到,洞窟并非完全封闭。
在远离王座区的一个偏僻角落。
有一条狭窄的、被巨石半掩的缝隙。
时常有带着沙土气息的风从那里灌进来。
那里也有守卫,但相对松懈,因为缝隙太小,成年兽人根本无法通过。
这个发现让苏桃的心跳都快了几拍,她不动声色地记下了位置。
艾草,那个兔族雌性,成了她最重要的信息源和盟友。
在一次次偷偷分享食物的过程中,艾草渐渐对苏桃放下了部分戒心。
一次,艾草趁着看守打盹,小声和苏桃说着信息,身体因为恐惧都有些微微发抖,
“他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出去‘狩猎’,带回来新的……食物,和……雌性。”
“从哪里出去?”苏桃压低声音,心脏怦怦直跳。
艾草茫然地摇头,红色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不知道……我们被带来的时候,都是昏着的……只知道外面很冷,有很多沙子和雪……”
沙子和雪……苏桃想起了蝎王带她跳下来的那个沙坑。
出口很可能就在上面!
“那条小缝,”苏桃用眼神示意那个偏僻的角落,
“有人试过从那里出去吗?”
艾草瑟缩了一下,声音更低了:
“有……以前有个狐族的雌性,很瘦小,她试过……被斯里克大人发现……尾巴……尾巴被砍掉了……”
她害怕的有些说不下去了,身体抖得像风中的叶子。
苏桃的心沉了下去,但并没有绝望。
狐族雌性无法通过,不代表她不行!
她比这个世界的雌性还要娇小!
现在这娇小的体型相反成为了她的优势。
然而,最大的问题摆在她面前。
如何避开守卫,尤其是那个神出鬼没的斯里克,到达那条缝隙。
就算到了,缝隙外面是什么?
她能否在酷寒和未知中生存下去?
她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等待一个时机。
她开始更加留意斯里克的动向,甚至尝试着在他巡逻经过时,用一种懵懂而好奇的语气问:
“斯里克大人,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是不是有很多……亮晶晶的石头?”
她记得他似乎对闪亮的东西有兴趣。
斯里克阴冷地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像对待其他雌性那样呵斥或动手。
苏桃知道,不能操之过急。
她继续扮演着那个胆小、顺从、偶尔会有点无伤大雅的好奇心的俘虏。
她利用蝎王对她的“特殊待遇”,在洞窟里获得了有限的行动自由。
像一只谨慎的工蚁,一点点搜集着拼图碎片,在心中默默勾勒着可能的逃生路线。
她将偷偷省下来的肉干,用捡来的,相对干净的碎兽皮包好,藏在石台下一个不易察觉的凹陷处。
这是她预备的“逃生口粮”。
她甚至偷偷观察那些守卫换岗的规律,记住他们打盹或者分神的时间点。
每一天,她都活在极致的紧张之中。
夜晚,她常常被噩梦惊醒。
梦里有蝎王狰狞的脸,有绯雪和硕风浴血的身影,有那条狭窄的、充满希望的缝隙。
醒来后,她总是第一时间伸手摸向藏匿食物的地方。
感受那里硬邦邦的触感,才能重新获得一丝安慰。
她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否还有人记得她,在寻找她。
但她知道,她不能放弃。
希望,就像从那条缝隙里透进来的、微弱的寒风,冰冷,却真实存在。
她必须抓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