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在法兰西北部的原野上奔驰,发出有节奏的轰鸣。
林承志坐在头等车厢包间里,面前的折叠小桌上摊开着一张手绘的世界地图。
上面用不同颜色的铅笔和墨水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符号、线条和注释。
阳光透过车窗照在地图上,那些标记仿佛在发光。
艾丽丝坐在他对面,正安静地阅读一本法文小说,目光不时关切地投向眉头微蹙的未婚夫。
自从决定提前结束欧洲之行返回北美后,林承志就陷入了这种高强度的工作状态。
李福和保镖们保持着最高警戒,确保旅途安全。
林承志的指尖在地图上缓缓移动。
从美国的德克萨斯、阿拉斯加,到欧洲的罗马、巴黎,再到远东的上海、天津、苏州。
他的“帝国”还只是一个雏形,其骨架已经隐约可见。
林承志用红笔圈出两个区域:德克萨斯和阿拉斯加。
“中华石油”与“炎黄矿业”,一黑一金,如同帝国的双翼。
石油提供源源不断的现金流和能源基础。
黄金则是硬通货和战略储备,更是撬动金融和政治杠杆的利器。
蓝笔勾勒出连接美国的铁路网。
林承志通过摩根和独立投资控制的几条关键线路股份,确保了物资和人员的快速调动。
红线标注着正在建设的“美华银行”网络,从波士顿、纽约延伸到旧金山、西雅图,伸向欧洲的苏黎世和巴黎。
黑笔标记的是人脉与情报节点:
共济会波士顿与纽约会所、圣殿骑士团罗马及可能存在的巴黎分支、摩根财团、德国资本萌芽。
遥远的东方,苏州的林氏家族产业、北洋水师的潜在切入点、共济会东方支部萌芽的华人精英网络,构成了未来的回归锚点。
“骨架有了,肌肉、神经、血液……都还远远不够。”
林承志低声自语,拿起钢笔,在一张空白信笺上写下标题:
“夏至归国前战略重点及执行方案”。
一、资本与产业核心(双翼巩固)
1. “中华石油”:维持斯宾德尔托普油田高产,探索周边新油田。
推动汽油分馏技术应用研究。
筹备建立小型炼油厂,生产高附加值产品。
2. “炎黄矿业”:
短期不惜代价确保阿拉斯加“曙光”脉安全。
扩大河滩开采规模,尽快实现黄金稳定产出。
建立秘密黄金运输通道。
中期完成“炎黄矿业”离岸控股架构,筹备在欧洲发行以黄金产出为抵押的债券,分散对摩根依赖。
长期勘探阿拉斯加其他矿产资源,建立综合性矿业集团。
二、金融网络(血液循环)
1. “美华银行”:加速美国本土分支机构建设,重点布局西海岸。
吸纳华人存款,提供跨国汇兑和商业贷款,逐步建立信用。
2. 欧洲渠道:通过艾丽丝家族接触德国银行资本。
保持与巴黎“拉菲特兄弟”等机构的联系,暂缓深入合作。
瑞士账户体系需更加隐秘。
3. 独立融资:继续接触摩根竞争对手,探索独立发行“炎黄债券”可能性。
必要时,可考虑引入少量德国或法国资本作为制衡。
三、技术储备(神经与肌肉)
1. 特斯拉实验室:确保资金,重点支持无线通信、高能蓄电池、内燃机改进三大方向。
建立保密研发,生产闭环,技术资料严格管控。
2. 军事技术萌芽:通过圣殿骑士团获得的古代军事工程典籍。
结合现代知识,开始秘密研究要塞防御、爆破应用、小型武器改进方案招募可靠军工人才。
关注欧洲军火技术动态。
3. 工业基础:通过家族在江南的工艺学堂,秘密培养机械、冶金、化工方向基础技工。
收集德国机床、锅炉、蒸汽机技术资料。
四、组织与人力(骨架连接)
1. 共济会东方支部:在调查阴影下,转为更隐秘活动。
核心成员单线联系,重点吸收有归国意愿、具备科技或管理专长的华人精英。
近期目标:成员达到50人,建立基本情报共享和互助网络。
2. 圣殿骑士团盟友:保持与奥尔西尼主教、马库斯的谨慎联系,以情报交换为主,避免直接行动卷入。
重点查询“金雀花之友”及光明会在北美的可能关联。
3. 核心团队:奥托(财务\/内政)、威廉(行动\/安保)、特斯拉(技术)、李福(贴身\/忠诚),需进一步培养其副手和接班人。
开始物色海军、陆军、外交、教育等领域潜在人才。
4. 家族根基:加强与父亲林怀远沟通,指导家族产业向基础工业和技术教育方向转型,为未来接收技术和设备做准备。
五、战略破局点(近期行动)
1. 阿拉斯加:必须尽快打破僵局。
方案A:武力清剿,但风险高。
方案b:通过曝光施压,利用“美国公民遭国际匪帮袭击”舆论,争取官方有限介入或默许我方加强武装。
方案c:与摩根有限妥协,换取其暂时中立或协助运输?需权衡。
2. 摩根博弈:拖延战术,同时展示肌肉,迫使其回到更公平的合作谈判。
底线是保持“炎黄”控制权。
3. 归国铺垫:最迟1889年,必须启动归国实质性步骤。
通过共济会或商业渠道,与李鸿章或北洋实权人物建立间接联系。
以“爱国华侨”、“技术专家”或“军火商”身份切入。
写到这里,林承志停下笔,感到一阵疲惫和沉重。
计划很庞大,但执行起来步步惊心。
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导致满盘皆输。
尤其是阿拉斯加,已经成为各方角力的焦点,也是目前最大的软肋和机会。
“林,喝点茶吧。”艾丽丝温柔的声音响起。
她递过来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
“你一直写了好几个小时了。”
林承志接过茶杯,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谢谢,艾丽丝。我在梳理一些……未来的计划。”
“我能看看吗?”艾丽丝轻声问,眼神清澈。
林承志犹豫了一下,将那张写满要点的信笺递了过去。
艾丽丝仔细阅读,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
“这……像是一个国家的建国方略,而不只是一个商人的计划。”
艾丽丝抬起头,碧蓝的眼眸中有一丝震撼,也有一丝了然。
“林,你想要的,不仅仅是财富,对吗?”
林承志握住她的手,郑重地点了点头。
“是的,艾丽丝。
财富只是工具。我想要改变一些东西,在我出生的那片土地上,也在这个世界。
这条路很难,很危险,但我必须走下去。”
“我知道。”艾丽丝反握住林承志的手,语气坚定。
“从爱上你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
我会陪着你,无论你去哪里,面对什么。
只是……”爱丽丝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小心。这个‘骨架’上,每一个点看起来都充满了敌人。”
“我答应你。”林承志将爱丽丝揽入怀中,“为了你,我也会保护好自己。”
包间的门被轻轻敲响。
李福的声音传来:“先生,勒阿弗尔站快到了。
刚刚在上一站收到一封奥托先生从波士顿转来的急电。”
林承志松开艾丽丝,打开门接过电报。
电文是奥托惯用的加密格式,译解后内容关键:
“两事急报:一、阿拉斯加威廉部密电,内部肃清有突破。
内鬼在单独审讯中崩溃,供认为‘北极资源勘探保障公司’所雇,任务为观察并报告黄金产出及防御情况。
其通过定期在指定地点放置特殊石堆标记传递信息,接收方为‘林中猎人’。
已按供述抓获疑似‘猎人’之当地土着向导一人,正在审讯。
威廉已加强内部排查。
二、摩根代表今日再次来访,出示一份剪报。
系西雅图某小报关于‘阿拉斯加克朗代克河区域发现丰富砂金,疑有武装冲突’之模糊报道。
摩根方称‘此类新闻扩散不利稳定,亦可能招致更多不必要的关注与竞争’。
暗示可协助‘平息舆论’,但需尽快就合作框架达成共识。
对方态度显急躁,如何应对,请抵美前示下。
——奥托。”
林承志沉思片刻,对李福说:“回电奥托:
一、嘉奖威廉,务必深挖‘猎人’及可能之内应网络,确保营地纯净。
审讯结果速报。
二、对摩根,回复:感谢其‘提醒’。
我方亦注意到相关不实传闻,正在核实处理。
合作框架事关重大,需我返回后亲自详谈,请其耐心等待数周。
可暗示我方在阿拉斯加‘确有令人鼓舞的发现’,且‘有能力保障自身权益’,合作需基于‘对等与长远’。”
“是。”李福记下,转身去发报。
火车缓缓驶入勒阿弗尔车站。
透过车窗,可以看到码头上停泊的远洋客轮烟囱林立。
他们即将登上返回纽约的邮轮,结束这次多事之秋的欧洲之行。
林承志收起地图和笔记,看向窗外繁忙的港口。
帝国的骨架已经搭起,远未牢固。
阿拉斯加的血与火、摩根的贪婪与算计、共济会内部的猜忌、光明会的阴影、欧洲的暗流、祖国的呼唤……
所有这些,都将在林承志返回北美后,迎来更激烈的碰撞。
“艾丽丝,我们回家了。”林承志轻声说。
“嗯,回家。”艾丽丝依偎着他,目光投向窗外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