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午后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柔和地洒满卧室。
艾丽丝·施耐德·林半躺在宽大的四柱床上，背后垫着好几个柔软的鹅绒靠枕。
她的孕期已进入最后一个月，腹部高高隆起，像揣着一个圆润的西瓜。
原本纤细的身形变得丰腴，脸上带着孕期特有的红润光泽，眉宇间也有一丝掩饰不住的疲惫和不适。
她穿着一件特制的浅粉色丝绸孕袍，宽松舒适，金色的长发松松地编成一条辫子搭在肩头。
手中拿着一本狄更斯的《远大前程》，目光却常常从书页上移开，飘向窗外花园里盛开的花朵。
或者轻轻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感受里面那个小生命有力的胎动。
门被轻轻推开，林承志走了进来。
他换上了一身柔软的家居服，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鸡汤和几片烤得金黄的面包。
“感觉怎么样，亲爱的？”林承志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在床边坐下，自然而然地握住艾丽丝的手。
艾丽丝放下书，对他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还好，就是宝宝好像越来越活泼了，踢得我有时候睡不着。
而且……腰酸背痛，怎么躺都不舒服。”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
怀孕到最后阶段，身体的不适感与日俱增，加上行动不便带来的烦闷，让一向温柔坚强的她也难免情绪低落。
林承志心中涌起一阵愧疚和疼惜。
这段时间他忙于应对各方压力，陪伴艾丽丝的时间确实少了。
“是我不好，最近太忙了。”他轻轻吻了吻她的手背。
“来，我让厨房炖了你最喜欢的奶油鸡汤，趁热喝一点。
我还记得你说过，你母亲怀你的时候，就爱喝这个。”
艾丽丝的眼睛微微一亮：“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你说的每一句话，关于你的每一件事，我都记得。”
林承志端起汤碗，用勺子轻轻搅动，吹散热气，小心地舀起一勺，送到艾丽丝嘴边。
艾丽丝顺从地喝下，温暖的汤汁顺着食道滑下，似乎驱散了一些身体的不适和心里的阴霾。
她就着林承志的手，慢慢喝完了大半碗汤，又吃了几口面包。
“好点了吗？”林承志问道。
“嗯，好多了。”艾丽丝点点头，依赖地靠在他肩上。
“承志，我有时候会害怕。”
“害怕什么？”林承志环住她，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害怕生孩子……听说很疼。”艾丽丝的声音很轻。
“也害怕……我能不能做个好母亲。
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不知道该怎么照顾一个婴儿。
还有……”爱丽丝抬头看着林承志。
“我害怕我们的孩子，将来要面对的世界。
你那么忙，要应对那么多事情，我总觉得……有阴影笼罩着我们。”
林承志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艾丽丝的直觉敏锐得惊人。
他将她拥得更紧，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发顶，嗅着她发间淡淡的玫瑰花香。
“艾丽丝，听我说。生孩子确实会疼，但我们请了旧金山最好的产科医生和护士，他们会尽全力让你平安顺利。
你一定会是个好母亲，因为你善良、温柔、充满爱，这些是任何育儿经都教不来的。至于世界……”
林承志选择了一种爱丽丝能接受的说法。
“世界从来都不是完全平静的。
但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要努力，为我们的孩子创造一个更好、更安全的环境。
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动力。
我向你保证，无论外面有什么风雨，金羊庄园，我们的家，永远会是你们最坚固的堡垒。
我和安德烈亚斯、李福他们，会用生命守护你和孩子。”
林承志的声音平稳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艾丽丝在他怀中渐渐放松下来，那份不安似乎被驱散了一些。
“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吧，”艾丽丝忽然说道，“在中国的家。”
林承志笑了笑，用舒缓的语调讲述：“苏州林家，是个很大的宅子，有好多进院子，白墙黑瓦，墙上爬满了爬山虎。
门前有一条小河，河上有石拱桥，我小时候常在桥上看船来船往。
我父亲的书房里，有好多好多书，空气里总是墨香和茶香。
春天的时候，院子里会开梨花，花瓣落下来，像下雪一样……”
林承志描绘着记忆中和想象中融合的江南景致，声音温柔。
艾丽丝闭着眼睛听着，仿佛也看到了那小桥流水、白墙黑瓦，感受到了那种与西方截然不同的宁静诗意。
腹中的孩子似乎也安静了下来。
“等孩子大一点，我们带他回中国看看，好不好？”艾丽丝轻声问道。
“当然好。”林承志承诺着。
“让他看看父亲的故乡，学中文，了解东方的文化和智慧。
他会是一个连接东西方的孩子，拥有最广阔的视野和胸怀。”
两人就这样依偎着，低声说着话，时光在宁静中缓缓流淌。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将房间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
卧室门外传来极轻微的叩击声，三下，停顿，又两下。
这是李福的紧急信号。
林承志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面上保持着温柔的笑容，对艾丽丝说道：“好像有点公务需要处理，我去看看，很快就回来。你休息一会儿，好吗？”
艾丽丝善解人意地点点头：“你去吧，我正好有点困了。”
林承志为她掖好被角，又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这才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并带上了门。
门外走廊里，李福脸色凝重地等候着，手中拿着一封电报。
“先生，安德烈亚斯急电。从苏菲处获得后续情报，关于‘有限惩戒’。”
林承志接过电报，快步走向书房，同时展开阅读。
电文经过加密和缩写，意思明确：
“‘惩戒’方案初步确定：非直接人身攻击，拟采用商业与社会名誉双重打击。
具体：一、通过控制媒体，散布关于‘林承志阿拉斯加矿场使用奴工、条件恶劣’的谣言，配合伪造的‘证据’照片。
二、勾结旧金山排华激进团体，策划在‘中华石油’或‘美华银行’门店前举行抗议示威，制造冲突事件，引发舆论关注和警方调查。
三、利用其在加州议会的关系，推动针对林名下企业‘违反劳工法’或‘破坏环境’的特别调查听证会。
目的：败坏名誉，干扰经营，消耗精力，拖延其归国步伐。
执行时间：未来两周内。
建议：提前准备公关反击，加强门店安保，疏通议会关系。
——‘魅影’”
林承志看完，眼中寒光一闪。
果然，光明会选择了更“文明”但同样恶毒的方式。
造谣中伤、煽动对立、滥用程序……
这些手段确实能造成巨大麻烦，尤其是在排华情绪本就存在的美国西海岸。
一旦处理不当，不仅名誉受损，业务可能受阻，甚至可能引发更严重的政治和法律后果。
“安德烈亚斯有什么建议？”林承志走进书房，关上门问道。
“安德烈亚斯先生已经指示我们在旧金山的公关人员和律师团队进入戒备状态。”李福汇报道。
“同时，他建议：第一，立即安排可靠的记者和摄影师前往阿拉斯加矿区。
拍摄真实的工作和生活条件，准备在谣言出现时第一时间发布反击报道。
第二，加强与旧金山警方高层及华人社区领袖的沟通，提前预警可能的示威冲突，并做好应对预案。
第三，通过我们在加州议会的盟友，了解是否有针对性的调查提案正在酝酿，并设法阻挠或将其影响降到最低。”
林承志沉吟片刻，补充道：“还有第四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查清楚是哪些媒体被收买，哪些排华团体被利用，以及加州议会里是谁在推动。
收集证据，适当的时候，我们可以‘帮助’我们的对手，也登上报纸头条。
比如，揭露某些议员与特定利益集团的肮脏交易，或者曝光那些排华团体背后的暴力犯罪记录。
要玩舆论战，我们也不能只防守。”
李福眼中闪过厉色：“是，先生。我立刻传达。”
“等等，”林承志叫住他。
“这些事，要做得干净，不能牵连到苏菲。
所有反击行动，都要看起来像是我们通过正常商业情报或调查渠道获得的。”
“明白。”
李福离开后，林承志调整了一下表情，转身走回卧室。
艾丽丝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搭在腹部。
夕阳的余晖照在她安详的睡颜上，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林承志轻轻走到床边，蹲下身，将耳朵贴在艾丽丝隆起的腹部。
里面传来清晰而有力的胎心搏动，还有偶尔的蠕动。
一个小生命，正在努力成长，即将来到这个世界。
而他，这个孩子的父亲，必须扫清道路上的荆棘，无论那些荆棘是来自商场、政坛，还是更隐秘的黑暗角落。
成长的烦恼，不仅属于即将诞生的婴儿，也属于必须为他撑起一片天的父母。
林承志轻轻握住艾丽丝放在腹部的手，低声坚定地自语：
“别怕，我的爱。无论外面有多少风雨，我都会为你们，撑起最坚固的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