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切斯特市郊外,“北美精密机械研究公司”地下一层,有一间不为人知的战略室。
这间房间没有任何窗户,墙壁和天花板都铺设着隔音材料和铅板,入口隐藏在档案柜后的暗门里。
室内只有一张巨大的橡木长桌和十几把高背椅,墙壁上挂着几幅用绒布覆盖的图表。
此刻,战略室的长桌旁只坐着三个人。
林承志坐在主位,穿着一身简洁的黑色西装,白色衬衫领口敞开,没有系领带。
他的面容在头顶煤气灯的冷白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眼睛却异常明亮。
他面前摊开着厚厚一叠文件、地图和报表,每一份都代表着他这九年来在美国构建的庞大帝国的一个侧面。
左手边坐着奥托·施密特。
这位德国管家今天穿着深灰色三件套,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眼睛专注地看着自己面前整理好的资产清单。
他的坐姿笔挺,右手边放着一个黄铜外壳的机械计算器,左手边是速记本和钢笔,完全是一副准备打大仗的参谋姿态。
右手边是安德烈亚斯·冯·霍恩海姆。
他穿着圣殿骑士团的深灰色常服,肩章上的银线十字剑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他的面前摆着几份用火漆封口的密报,以及一份手绘的组织关系图。
他的神情比往常更加肃穆,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手指不时轻轻敲击,显示出内心的某种凝重。
“先生们,”林承志打破了沉默,声音在密闭的房间里显得有些低沉。
“我们必须重新评估我们的时间表,也必须重新盘点我们手中的筹码,我们这几年来,究竟打下了什么样的基石?”
林承志看向奥托:“奥托,从你开始。资本。”
奥托挺直腰背,翻开第一本厚重的账册,声音清晰而有条理。
“林先生,截至昨日收盘,您名下的直接和间接资产,经过保守估算,总价值约在9.8亿至10.3亿美元之间。”
这个数字即便在座的三人都心中有数,但再次听到,依然让房间里的空气为之一凝。
十亿美元,这在1889年是一个天文数字。
美国联邦政府1888年的财政收入不过3.6亿美元。
英国全年财政收入约1.2亿英镑(约合6亿美元)。
林承志个人的财富,已经超过了许多欧洲中小国家的年产值。
“具体构成。”林承志平静地说道,仿佛那只是一串数字。
“第一,能源板块。”奥托推了推眼镜。
“‘中华石油公司’控制德克萨斯州约18%的石油产量。
阿拉斯加‘炎黄矿业’控制全美黄金产量的约35%。
此外在新墨西哥、怀俄明、加利福尼亚拥有十二处已探明储量的油气田和矿场。
该板块估值约4.2亿美元,年净收益约2800万美元。”
“第二,工业与运输板块。”奥托翻到下一页。
“控股美国钢铁公司18%股份,是仅次于摩根的第二大股东。
拥有三条中型铁路线的完全控制权,总里程约1200英里。
通过交叉持股控制‘美华银行’(资产约8000万美元)及三家信托公司。
在底特律拥有全美第三大的内燃机研发制造厂。
在旧金山湾拥有两座中型造船厂及配套设施。
该板块估值约3.1亿美元,年收益波动较大,但平均在1500万美元以上。”
“第三,金融与投资板块。”奥托继续道。
“持有摩根、洛克菲勒、卡内基等财团旗下多家公司的战略性股份,总值约1.5亿美元。
持有美国政府债券及欧洲主要国家国债约6000万美元。
在纽约、伦敦、巴黎、法兰克福拥有证券交易席位和操盘团队。
该板块估值约2.2亿美元,年资本收益取决于市场,去年为900万美元。”
“第四,不动产与其他。”奥托合上账册。
“包括金羊庄园在内的十七处庄园、宅邸和商业地产。
遍布全美的三百余处加油站、油库和办事处。
‘特斯拉-北美电气公司’的控股权。
以及无法估价的专利组合(石油开采、冶炼、内燃机、交流电系统等)。
该部分估值约8000万美元。”
“此外,”奥托补充道。
“我们在瑞士苏黎世、英国伦敦、香港三地的秘密金库中。
存有总计约850吨黄金(按当前金价约合1.7亿美元),以及等值的钻石、珠宝和其他硬通货。
这是完全独立于上述资产的‘战争基金’。”
十亿级别的财富帝国。
林承志轻轻呼出一口气。
九年前,他穿越而来时,只是一个怀揣未来记忆和愤懑的孩童。
九年后,他悄然站上了这个镀金时代的财富之巅。
这些钱,足够买下整个北洋水师无数次,足够装备一支超越时代的舰队,足够撬动一个古老帝国的变革。
但钱只是基石的一部分。
“安德烈亚斯,”林承志转向右手边,“组织与人脉。”
安德烈亚斯点点头,展开面前的手绘关系图。
图上是复杂的线条和符号,中心是林承志的名字,向外辐射出多条支线。
“第一,共济会系统。”安德烈亚斯用一根细长的黄铜指示棒点在图上。
“您以21阶会员身份建立的‘东方支部’,目前已有正式成员237人,预备成员89人。
核心成员包括哈佛、耶鲁、麻省理工的十七名教授。
摩根、洛克菲勒财团内的八名中层以上管理者。
以及纽约、波士顿、费城三地的二十七名有影响力的律师、医生和商人。
他们认同您的‘东西文明平等对话’理念,并在各自的领域提供信息、人脉和一定程度上的行动支持。”
“通过东方支部,您间接影响着共济会总会内部约三分之一的中立派,并与传统欧洲派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
总会内部以约翰·p·摩根为首的实权派,对您持‘谨慎合作’态度。
既看重您的财富和能力,又对您的东方背景和独立倾向有所戒备。”
“第二,圣殿骑士团。”指示棒移到另一条粗壮的支线。
“经过与德·布卢瓦理事的密谈,以及马库斯主教的持续支持,骑士团高层已原则上同意与您建立‘有限战略伙伴关系’。
目前,骑士团在北美可供调用的资源包括:
一个由12名资深骑士和48名辅助人员组成的‘顾问团’。
覆盖欧美主要城市的情报收集网络。
在欧洲军工企业、学术界和贵族阶层中的传统影响力。
以及……必要时,可以提供的小规模、高度专业化的‘非传统安全支持’。”
安德烈亚斯顿了顿,声音压低:“根据我与德·布卢瓦理事的私下交流,骑士团对‘光明会’的警惕远超我们预期。
他们甚至暗示,如果我们在东方的行动能够实质性削弱光明会在远东的布局。
骑士团愿意提供更深入的支持,包括某些……古代知识和技术的有限共享。”
林承志眼神微动。
古代知识?
圣殿骑士团千年传承,确实可能掌握着一些超越时代常规认知的东西。
这或许能解释为什么历史上这个组织能够屡次在绝境中生存并保持影响力。
“第三,技术团队与武装力量。”安德烈亚斯继续。
“由麦卡伦、克劳泽、特斯拉等人领导的核心研发团队,总计87人。
涵盖船舶、武器、动力、电气、化学等关键领域。
他们掌握的技术领先时代五到二十年。”
“武装力量方面,”安德烈亚斯的语气更加严肃。
“我们在阿拉斯加金矿和德州油田,以‘护矿队’‘保安公司’名义。
训练和武装了约1200名忠诚度经过考验的护卫人员。
配备连发步枪、轻型火炮和马匹,具备中等强度的地面作战能力。
在旧金山湾船坞和几处关键设施,另有约300人的精锐安保队伍,由陈大勇等人指挥,熟悉现代化安防设备和战术。”
“此外,”他看了一眼林承志。
“通过圣殿骑士团渠道,我们秘密招募了24名前欧洲各国海军和陆军的退役军官。
他们正在阿拉斯加的一处封闭基地,根据您提供的未来战术理念。
研究编写适用于新式武器和舰船的操典、战术手册,并训练核心骨干。”
“第四,情报网络。”安德烈亚斯最后说道。
“除了苏菲这条深入光明会的内线,我们通过商业、学术、移民社区等多种渠道。
建立了覆盖美国主要城市、欧洲部分重点城市以及远东的初级情报网。
虽然还远不能与国家级情报机构相比,但足以提供预警和基础信息。
圣殿骑士团的情报共享,将极大弥补我们网络在欧洲和远东的不足。”
林承志静静地听着。
资本、组织、技术、武力、情报——五大支柱,已然成型。
这九年的奋斗,没有白费。
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不再是只有记忆和怒火的穿越者。
他的身后,站着金钱的洪流、智慧的集群、忠诚的战士和隐秘的盟友。
但这一切的基石,都建立在美国这片土地上,建立在镀金时代特有的机遇和宽松环境里。
一旦他将重心转向东方,转向那个封闭、保守、危机四伏的古老帝国,这些基石还能发挥多少作用?
有多少能顺利转移过去?
有多少会水土不服?
有多少会背叛或消散?
“我们面临的挑战。”林承志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
“第一,资产的转移与变现。
十亿美元级别的财富,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搬走。
大规模抛售会引发市场动荡和对手狙击。
如何将美国的财富,转化为在东方可用的资本和实物,需要精密的金融操作和长时间的布局。”
“第二,技术的本土化。
潜艇、速射炮、交流电、无线电……
这些技术不仅仅是图纸和设备,更需要配套的工业基础、技术工人和维护体系。
中国的洋务运动虽然搞了三十年,但基础依然薄弱,官僚体系腐败低效。
如何让这些先进技术在中国落地生根,而不是成为无根之木,是更大的难题。”
“第三,组织的移植与适应。
共济会东方支部的理念,在美国的多元环境中尚能生存发展。
但在儒学至上、皇权至上的中国,会面临怎样的文化冲突和政治风险?
圣殿骑士团的合作,在欧洲和中东或许有效,但在远东,一个基督教背景的古老军事修会,如何与清朝官僚和士绅阶层打交道?
我们的核心团队,有多少人愿意远渡重洋,去一个陌生、落后甚至危险的国度?”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林承志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
“时间,从今天起,我们所有的计划,全部提速。
目标调整:最晚1891年底,我要回到中国,并且手中握有足以影响北洋决策的筹码。
1892年底之前,我要完成主要技术装备的转移和至少一支新式舰队的筹建基础。
1893年,我们要做好与日本海军正面交锋的一切准备。”
奥托深吸一口气:“先生,这意味着我们必须在两年半内,完成原本计划四年半的工作。
资产转移的规模、速度、隐蔽性,都需要重新规划。
技术方面,潜艇和速射炮的定型量产必须立刻启动,不能再等完整的验证周期。”
安德烈亚斯也沉声道:“组织的提前渗透风险会大增。
东方据点建设需要时间,如果仓促推进,可能会暴露意图,引来清廷警惕甚至列强干预。”
“我知道风险。”林承志站起身,走到墙边那幅被绒布覆盖的图表前,一把扯下绒布。
下面是一幅巨大的东亚地图,上面用红蓝两色详细标注了中日朝三国的港口、航道、驻军、工业分布。
黄海、渤海、东海、日本海被重点勾勒。
“所以我们需要更聪明的策略,更精准的落子。”
林承志的手指划过地图。
“资产转移,不能一次性进行。
要通过复杂的跨国贸易、交叉投资、技术合作等方式,将资本和技术‘洗’入中国。
比如,以帮助‘洋务运动’的名义,投资建设铁路、矿山、电厂,在这些项目中嵌入我们的技术和人员。”
“组织渗透,不能直接打共济会或圣殿骑士团的旗号。
要以商业公司、学术交流、慈善基金、技术援助等名义进入。
重点目标不是腐败的朝廷高官,而是那些真正想做实事的洋务派中层官员、有见识的地方士绅、新式学堂的学生和教师。
这些人,才是未来的希望。”
“至于日本,”林承志的手指停在东京湾的位置。
“我们需要双管齐下。一方面,加速我们自己的准备。另一方面……”
林承志的眼神变得深邃。
“可以通过某些渠道,让日本人‘适当’地了解一些信息。
比如,北洋正在获得某种‘秘密外援’,但具体是什么,模糊不清。
这可能会让他们迟疑,或者将资源浪费在错误的方向上。
情报战,也是战争的一部分。”
奥托和安德烈亚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和钦佩。
林承志不仅看到了挑战,更在瞬间提出了应对的框架。
这种战略眼光和应变能力,远超他们的预期。
“先生,如果按照这个时间表,”奥托计算着。
“我们首先需要一份详尽的‘归国倒计时清单’,列出未来三十个月每个月必须完成的里程碑。
尤其是资金流和技术转移的关键节点。”
“安德烈亚斯,”林承志转身。
“我需要你协调圣殿骑士团和我们在远东的所有情报资源。
在未来三个月内,给我一份关于北洋水师各舰管带、主要军官的详细评估报告。
谁贪腐,谁实干,谁可争取,谁必须清除。
同时,摸清李鸿章身边核心幕僚的派系和立场。”
“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