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殊影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心头忽然软得一塌糊涂。
他原本只是听说这里有古曲,想着她是纯人类,或许会感兴趣,却没料到能让她有这般触动。
原来那些他未曾了解的过往,藏着这样多的牵绊。他拿起茶壶,又给她续了杯茶,轻声道:“喜欢就好。”
台上的《梨花颂》还在继续,那反串的雄性水袖轻扬,身段婀娜,唱到动情处,眼波流转,竟真有几分红颜薄命的凄婉。
乐媱听得格外入神,连指尖都跟着曲调轻轻打着拍子。
夏殊影却没怎么听戏文,目光总不自觉地落在她脸上。
看她睫毛随着台上的唱词轻轻颤动,看她眼里盛着戏台的光,亮得像落了漫天星子,看她偶尔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指尖纤细,动作轻柔。
一曲戏罢,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乐媱还在回味,指尖在桌案上敲着刚才的调子,忽然抬头问:“你能听懂吗?”
夏殊影摇摇头,“听着像是上古时候的语言。”他顿了顿,想起她纯人类的身份,又问,“你能听懂?”
乐媱笑了笑,眼底还带着余韵:“讲了一个很凄美的故事。一对恋人相爱,后来女方故去了,她的丈夫为了纪念她写下了这段故事。在我的家乡,‘梨花’的‘梨’和‘别离’的‘离’是同一个音,所以这首曲子叫《梨花颂》,藏着分离的哀愁。”
夏殊影看着她谈及故乡时眼中的温柔,忽然觉得那些古老的故事,因她的讲述而变得鲜活起来。
原来语言和曲调的背后,藏着这样深沉的情感,跨越千年,依然能触动人心。
这个曲子来自她的故乡,而这个曲子是千年前的传承,乐媱又是消失了千年的纯人类,也能听懂这上古的语言……
夏殊影怔怔的看着她,脑子里纷乱一片,他在猜测着关于乐媱身份的一切可能性。
乐媱拈起一块凉糕,刚要送进嘴里,忽然“呀”了一声,举到夏殊影面前:“你看,这绿豆沙被捏成了小小的花朵形状,做的好精致啊!”
夏殊影的目光落在她指尖,她指尖沾了点细密的糕粉,又顺着她的手移到她唇角。
那里也沾了点糕粉,像落了片小小的雪花。他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低声道:“嗯,是很精致。”
他拿起银签,挑了块枣泥糕递过去,“尝尝这个,不那么凉,免得伤了胃。”
乐媱自然地接过来,含在嘴里慢慢嚼着,眼睛又转回到戏台上,等着下一场开场。
夏殊影没再说话,只支着下巴看她。
看她吃到喜欢的点心时眼睛弯成月牙,看她偶尔伸手拂去落在衣襟上的糕屑,指尖轻轻划过,像蝴蝶点水般轻盈。
他自己面前的点心几乎没动,只偶尔端起茶盏抿一口,目光却始终没离开她。
忽然,一阵急促的鼓点炸响,“咚咚咚”,不同于《梨花颂》的婉转,这鼓点带着股野性的热烈,像是马蹄踏在戈壁上,震得人心头发颤。
穿锦缎长袍的主持人摇着鎏金折扇走上台,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神秘:“诸位,接下来是咱们漱玉楼的压轴节目。这个月我们请到了赫赫有名的绯樱舞团!今天呈上的是根据千年前传承下来的‘烈阳舞’,全星际独一份,保证诸位大开眼界!”
话音刚落,戏台的纱幔“唰”地被扯开,露出后面的舞台。
六个男子踏着鼓点跃上台,个个身形挺拔如松。
他们穿着绛紫色的短打,领口斜斜开着,开得极低,露出清晰的锁骨和流畅的胸前线条,腰间系着宽宽的鎏金腰带,勒得腰腹紧实,随着动作发出叮当作响的脆声。
下身是灯笼裤,裤脚收在脚踝,裤腿在舞步中飞扬时,偶尔能瞥见大腿紧实的肌肉线条。
每一次旋身、跳跃,宽松的衣料都被风鼓起,露出腰腹间分明的肌肉轮廓,充满了力量感。
麦色的肌肤上渗着薄汗,在台灯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腹肌的轮廓随着舞步起伏,像浪涛拍打着礁石,带着股原始的野性。
领头的男子尤其惹眼,眉骨高挺,鼻梁挺直如刀削,眼神锐利如鹰。
跳至兴起时,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分明的胸肌轮廓,腰腹间的腹肌随着动作起伏,每一次俯身、挥剑都带着股慑人的张力。
他手中的银剑“嚯”地出鞘,剑光凛冽,与肌肉的起伏交相辉映,台下顿时响起几声低低的惊叹,连雅间里都有珠帘晃动的轻响。
那领头男子跳得热烈,忽然往台下抛了个眼神,带着点不羁的笑,引得楼下的雌性们纷纷低呼尖叫起来。
乐媱都不自觉地直了直身子,眼神里多了几分新奇与专注,目光随着那些雄性的身影移动,连指尖无意识扣着桌面都没察觉。
她看了许久发现这支舞蹈和以前胡炫舞有点相似。
乐媱小时候老是驼背,后来她妈妈给她报了芭蕾班,让她练形体。
再后来在学校社团活动时报了古典舞,学过一个学期。
当时老师教过一支带着西域风情的舞,她还记得那首曲子叫《月下舞姬》,当时还加入了一些肚皮舞的动作。
有小半个月她的腹部那一块都是酸胀的。碰一下笑一下都像是大运在她肚子上反复碾压一般。
不过老师给他们看的胡璇舞都是女性跳的,这次是她第一次看到男性跳,展现出来的力量和张力与女性柔美和轻盈完全不同。
虽然这支烈阳舞有点胡璇舞的风格,不过加入了舞剑。
夏殊影原本正端着茶盏,指尖忽然一紧,骨节泛了白。
青瓷杯沿竟被他捏出了一道浅痕。
他瞥了眼台上那些张扬的身影,又转回头看乐媱。
她的脸颊透着点薄红,眼神亮得惊人,连呼吸都比刚才急促了些,嘴里的点心忘了嚼,只剩下毫不掩饰的专注,眼睛睁得圆圆的,像被什么吸引住了全部心神。
一股莫名的躁意顺着心口往上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
他伸手想去碰乐媱的头发,指尖快碰到时又猛地收了回来,转而重重放下茶盏,青瓷与红木桌案相碰,发出“当”的一声轻响,在喧闹的鼓点中格外清晰。
乐媱被这声响惊得回神,转头看他:“怎么了?”
“好看吗?”夏殊影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低低的,听不出情绪。
乐媱这才回过神,见他正盯着自己,眼神沉沉的,不像刚才看她听戏时那般温和,倒像是蒙着层薄雾,看不清深浅。
她下意识地点点头——这般充满力量的舞姿,确实好看,像看了场精彩的视觉盛宴。
可对上他沉郁的目光,又觉得不妥,连忙小声说:“……是有点热闹。”
“热闹?”夏殊影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又不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青瓷被磨出细微的声响,“我倒觉得,吵得慌。”
他说着,忽然抬手唤来侍者:“结账。”
乐媱一愣:“这舞还没看完呢,这是最后一个节目了啊……”
“有什么好看的,”夏殊影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她,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硬邦邦,“不过是些卖力气的把戏,粗鄙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