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亚那句充满了嫌弃与不耐烦的吐槽，仿佛是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眼前这个由无数怨魂组成的、不可名状的聚合体。
“——你竟然……这么对我说话？！”
那无数张痛苦面孔组成的脸上，同时浮现出了暴怒的神色！
“去死！去死！去死！你这个骗子！！”
恐怖的灵魂风暴再次汇聚！
夏亚没有任何犹豫，在对方彻底爆发之前，他已经提剑迎了上去，主动与那庞大的灵魂聚合体缠斗在了一起！
他手中的长剑每一次挥出，都带着【斩断一切】的法则之力，轻而易举地就能从那聚合体上斩下大片的灵魂碎片。
然而，那聚合体的恢复速度也快得惊人！无数的冒险者灵魂在其中哀嚎、翻涌，被斩断的部分几乎在瞬间就能重新聚合，仿佛无穷无尽！
与此同时，那道属于“女主人格”的、充满了怨毒与疯狂的声音，开始如同魔音贯耳般，不断地在他脑海里教唆、蛊惑起来。
【……想起来吧……想起你的誓言……】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要拿起那把肮脏的剑？】
【……抛弃它！拿起你的法杖！那才是属于你的荣耀！回到我的身边！】
“吵死了！！”
夏亚在心中发出一声怒吼。他根本没有丝毫的犹豫，将这些精神污染的垃圾话，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他的心志，在经历了“赌马心魔”的千锤百炼之后，已经变得坚如磐石！
【这种程度的嘴遁，还想动摇我这个真正的爱马仕？！】
而另一边，那个灵魂聚合体，却在激烈的缠斗中，变得越来越疑惑。
【不对……不对……】
【……这个感觉……完全不一样！】
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的战斗方式，和她记忆中那个“挚爱”的战斗方式，完全不一样！
“——你不是法师吗？！”
她终于忍不住，用那无数张嘴，同时发出了尖锐的质问：“为什么不拿起你的法杖？！为什么要用这把粗鲁的剑来对我？！”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夏亚一边闪避着那些从聚合体中伸出的、由灵魂组成的利爪，一边不耐烦地吼了回去，“我和你的那个什么狗屁爱人，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我是一个剑士！剑士！一个只会用剑的剑士！听懂了吗？！”
“……你已经……拿起了剑吗？”
然而，对方似乎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根本听不进夏亚的解释。她的声音，在这一刻，竟然带上了一丝……悲伤与嫉妒？
“是因为‘她’吗？”
“是因为‘她’喜欢剑吗？”
“所以……所以你才放弃了自己最心爱的法杖，放弃了我们共同的荣耀，而拿起了这把剑吗？！！”
“都说了我和那个家伙没有关系！！”夏亚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个偏执狂给逼疯了，“我都说了我跟那个家伙没有一点关系啊！！”
“——你这个……叛徒！！！”
那灵魂聚合体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夏亚的辩解，她那无数张脸上，同时浮现出了被背叛的、极致的愤怒！
“轰——！！！”
她放弃了所有花里胡哨的攻击，整个庞大的身躯，如同一颗黑色的陨石，携带着千百灵魂的怨恨，疯狂地朝着夏亚撞了过来！
这场毫无道理可讲的战斗，硬生生地持续了接近半个小时的时间。
夏亚逐渐感觉到了吃力。
他发现，对方的速度……似乎有点太快了。
那庞大的灵魂聚合体，看似笨重，但移动起来却如同鬼魅，忽远忽近，根本不符合物理定律。
这让他那无往不利的【斩断一切】天赋，第一次感觉到了棘手。
能力再强，如果砍不中的话，也没有任何办法！
对方的速度，远远在他之上！
“噗嗤！”
又是一次闪避不及，一道由灵魂组成的尖刺，划过了夏亚的胳膊。虽然没有流血，但那种灵魂被撕裂的冰冷痛楚，却让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此刻的夏亚，身上那件冒险者风衣已经变得破破烂烂，身上也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痕。
“……呵呵呵……”
那灵魂聚合体停在了不远处，看着遍体鳞伤的夏亚，发出了满足的笑声。
【……回来吧……回到我的身边……】
【……我并没有伤及你的灵魂本源……所以……和我在一起吧……】
【……拿起你的法杖……】
【……触及你的灵魂……】
【……然后……永远的，与我融合在一起……】
“我tmd压根就不会用法杖！！我也压根就没有魔法天赋！！”夏亚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你这家伙，是真的听不懂人话吗？！你真的听不懂吗？！！”
他指着对方，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三连问：
“分明你刚刚应该也能听懂一点的才对！你是不是故意这样子的？！你是不是就是想整我啊？！”
“……”
那灵魂聚合体，似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充满了“市井气息”的怒吼给吼得微微一愣。
但随即，更加强烈的、被“忤逆”的愤怒，彻底吞噬了她！
她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那庞大的、由无数张痛苦面孔组成的身体，再一次朝着夏亚冲了过来！
不过这一次，她的姿势……不再是攻击。
而是像一个恋人般，张开了“怀抱”！
那一瞬间！
夏亚的汗毛，猛地倒竖了起来！
一股前所未有的、极致的、名为“死亡”的感觉，如同冰冷的毒蛇般，瞬间攥住了他的心脏！
那是他天生的、属于顶尖战士的战斗直觉，在疯狂地向他报警！
——被抱住，就会死！！！
夏亚没有任何的犹豫，他猛地将速度提升到极限，迅速地向后退去！
看到夏亚再一次躲避自己，那道声音，终于又一次响了起来。
这一次，她的声音中，充满了被抛弃的、无尽的悲伤与怨毒。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这么厌恶我吗？】
【……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
【……分明……分明是你先不遵守约定的……分明是你的错……】
“这压根就跟我没有关系啊！！”夏亚一边狼狈地闪躲，一边疯狂吐槽，“大姐！你要是遇到了负心汉什么的，也不要来找我碰瓷才对呀！你应该去找那个人本人才对呀！”
“骗子！！”
对方完全听不懂夏亚在说些什么！
无数个拳头大小的、由灵魂碎片组成的黑色烟团，如同暴雨般，从那聚合体中爆射而出，铺天盖地地朝着夏亚轰来！
而那个聚合体本身，依旧保持着那个诡异的“拥抱”姿势，在弹幕的掩护下，疯狂地朝着夏亚冲了过来！
夏亚只能一边狼狈地闪避着那些致命的拥抱，一边挥舞着长剑，不断地斩断那些靠近自己的黑色烟团！
然而，就在下一瞬！
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身后，好像出现了什么！
那股致命的、冰冷的死亡气息，近在咫尺！
夏亚猛地往后看去——
他惊恐地发现，那个庞大的灵魂聚合体，不知何时，竟然已经鬼魅般地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并且……
——已经张开“双臂”，将他紧紧地拥抱住了！
“……”
【完蛋了。】
夏亚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两个字。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不会……自己的灵魂，也要被这家伙吞噬掉，变成她身上那无数张痛苦面孔之一吧？】
【开什么玩笑……没有死在魔王的手上，反而先死在这种莫名其妙的痴女鬼手上？】
【这个破世界！到底还有哪些我这个资深玩家都不知道的妖魔鬼怪啊？！】
夏亚在心中疯狂地吐槽着。
【就算这个世界有庞大的世界观，有很多隐藏的支线任务，也很正常……但是，莫名其妙地搞出这种必死的剧情杀，就有点太过分了吧？！】
他已经做好了灵魂被撕碎的准备。
然而……
一秒钟过去了。
五秒钟过去了。
十秒钟过去了。
……
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
那股足以让他战栗的死亡气息，在拥抱住他的那一瞬间，就……消失了？
“……”
夏亚有些愣神地眨了眨眼。
而那个将他紧紧“抱”住的灵魂聚合体，也同样……愣住了。
“……嗯？”
夏亚甚至能感觉到，身后那无数张脸，同时露出了……无比困惑的表情。
他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那个，你……在干什么？”
【……为什么……？】
那道女性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困惑。
【……为什么……没有用？】
【……为什么……我用爱意的情绪融合不了你的灵魂？】
她似乎又尝试了一下，夏亚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力量在扫描自己的灵魂，但随即又无功而返。
【……怎么会这样？】
【……你……】她的声音变得无比惊讶，【……你这具身躯……你的灵魂……从来……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产生过‘爱意’吗？！】
“爱意？”
夏亚愣住了。
他仔细地想了想。
前世的白韶，是个天天打游戏的死宅，别说爱意了，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
今生的原主夏亚……那家伙的脑子里，除了赌马，还是赌马。他的“挚爱”，大概只有“天道之船”那一匹马。
而现在的自己……
夏亚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耿直的表情。
他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回答道：
“目前来看……好像没有吧。”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对马，算不算？”
“……”
“……”
“……”
整个灵魂空间，在这一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那个将他紧紧抱住的灵魂聚合体，那无数张痛苦而癫狂的面孔，在这一刻，表情……
……彻底呆滞住了。
【……马？】
【……爱……马？】
【……你……】
那道女性的声音，在这一刻，仿佛发生了系统崩溃。
【……你……你绝对……不是‘他’！！！】
她发出了夹杂着震惊、愤怒、以及……巨大的、被欺骗的委屈的尖叫声！
【‘他’……‘他’才不会这么冷酷无情！‘他’的心中，明明充满了对世间万物的爱！】
“——我都已经解释过很多遍了吧！！”
夏亚抓住了对方这千载难逢的、因“三观尽碎”而陷入巨大迷茫的空隙！
“——我压根就不是那个家伙！！”
他猛地爆发全身的力量，挣脱了那看似强大、实则已经因为主人格崩溃而松懈的怀抱！
同时，他反手一剑，毫不犹豫地，朝着对方的“腰部”——也就是那灵魂聚合体的最中心，狠狠地斩了下去！
“唰——！！！”
“啊——！”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庞大的灵魂聚合体，被夏亚精准地……拦腰斩断！
她的“上半身”，还保持着那个呆滞的姿态，飘浮在半空中。
而她的“下半身”，则化作了无数破碎的冒险者灵魂，如同暴雨般，朝着下方那无尽的深渊坠落了下去。
而就在那聚合体的身躯，被斩断的那一瞬间——
那层一直笼罩在她脸上的、朦胧的白色浓雾……
……也在这一刻，彻底地、烟消云散了。
露出了……
……一张美丽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