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纸，滤成一层柔和的暖色。
裴清醒来时，先是静静地躺了片刻，感受着身下陌生的床铺质感。比静心园的硬些，但很干净。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在陌生的房梁上停留了几息。
然后他撑着手臂坐起身，被子从肩头滑落。
身上还穿着昨晚那件被撕破后换上的寝衣，领口松垮地敞着，露出半截锁骨和其上几点尚未消退的淤痕。他低头看了看那些痕迹，伸出手指轻轻按了按。
有点疼。
但像一个恰到好处的标签，提醒着所有人，昨晚发生了什么。
裴清掀开被子下床。
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时，他微微蹙了蹙眉，但很快又舒展开。
他走到窗边，没有推开窗，只是透过窗纸看着外面模糊的天光。
院子里很安静。没有静心园那些假山流水，也没有随时待命的侍从。这里只有必要的护卫，守在看不见的地方。
很好。
安静意味着空间，空间意味着他可以做自己的事。
裴清转身走回床边，在床沿坐下。他闭上眼睛，在脑海中轻声呼唤：
“系统。”
没有回应。
裴清眉头微挑，又唤了一声：“系统？”
还是寂静。
这不太寻常。系统虽然有时会因为能量吸收而延迟响应，但很少会完全沉默。
裴清睁开眼睛，眼底闪过一丝思索。
他维持着坐姿，第三次在脑海中开口，这次带上了一点命令式的语气：
“出来。”
“——来了来了！”
系统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一种罕见的慌乱急促感。
那声音在裴清脑海中炸开，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急匆匆跑过来，还带点气喘吁吁。
裴清没说话，只是等着。
“宿、宿主早啊！”系统的声音努力维持着平时的活泼，但底下藏着一种掩饰不住的……兴奋？
“早。”裴清淡淡应道，手指依然在膝上轻敲，“你刚才在忙什么？”
“啊？没、没什么呀！”系统的声音立刻拔高了一个度，那种“我有秘密但我不想说”的欲盖弥彰简直要溢出裴清的脑海，“就是……就是整理一下数据！”
裴清沉默了两秒。
然后他轻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但系统却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开关，立刻蔫了下去。
“宿主你笑什么……”系统的声音弱弱的。
“没什么。”裴清说，语气平静，“只是觉得，你最近好像很忙。从上次开始，就很少主动说话。”
“我、我哪有……”系统还想挣扎。
“好。”裴清打断它，声音里带着一种善解人意的温和，“你的秘密，我不问。”
他说完，真的就不说话了。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鸟鸣。裴清重新闭上眼睛，像是准备开始单纯享受这晨间的宁静。
但系统却急了。
“等等等等！”系统在裴清脑子里团团转，“宿主你真的不问了啊？”
裴清没睁眼，唇角却微微勾起一个极小的弧度：“你不是不想说吗？”
“我、我……”系统纠结了几秒，最后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哎呀好吧好吧！我说我说！其实……其实是个好消息！”
裴清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哦？”
“我攒的能量——”系统的声音又兴奋起来，那种压不住的雀跃感重新涌上来，“已经多到可以实体化了！”
裴清坐直了些，脸上那种漫不经心的神情淡去，换上了一种专注的思索。
“实体化？”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速很慢，“你是说，你可以……变成真实存在的东西？在这个世界里？”
“对对对！”系统开心得像是要在他脑子里蹦起来，“不只是东西！是可以活动的生命体！有实体，可以触碰，可以交互！不过形态有限制，必须是这个世界的存在的生物种类，不能凭空创造新物种……”
裴清听着，眼底的光一点点亮起来。
“有意思。”他轻声说，然后顿了顿，问道，“那么，你现在可以立刻实体化吗？还是需要什么条件？”
“可以可以！能量已经够了，随时都可以！”系统忙不迭地回答，然后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补充，“不过……第一次实体化，需要宿主你帮我选个形态。因为我、我还没想好……”
“没想好？”裴清挑眉。
“就是……就是觉得都好嘛！”系统的声音扭捏起来，“小狗很可爱，小鸟会飞，小兔子毛茸茸的……啊对了！”
它突然想到什么，声音又亮起来：
“宿主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小猫？我觉得小猫最好！软软的，可以窝在宿主怀里，还可以陪宿主演戏！那些气运之子肯定想不到，宿主身边的小猫其实是我变的！到时候我就可以近距离帮宿主收集情绪能量，还能打探情报……”
系统越说越兴奋，已经开始畅想自己变成小猫后如何“大展身手”。
裴清却沉默了。
他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凝固，然后慢慢转化为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神色。
“小猫？”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微妙的停顿。
“对呀对呀！”系统还在兴头上，“多可爱呀！宿主你不觉得吗？我可以变成白色的小猫，或者橘色的，或者……”
“系统。”裴清打断它，语气依然平静，但底下藏着一丝无奈，“你实体化的能力，是可以变成‘任意物种’，对吧？”
“对呀！”
“那为什么，”裴清慢慢地说，“你的第一选择，是宠物？”
系统愣住了。
“因为可爱呀……”它小声辩解。
“那你有没有想过，”裴清继续引导，像是老师在启发一个不开窍的学生，“除了宠物，你还可以变成什么……更有用的形态？”
“更有用的？”系统思考了几秒，“小鸟？可以飞，传信方便！或者小老鼠？可以钻洞，偷听……”
裴清闭上了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底已经恢复了平静，但多了一点对系统智商的重新评估。
“系统，”他说，声音很温和，“你再想想。我现在，正在扮演什么角色？”
“苏辞玉呀！”系统立刻回答，“前醉仙楼头牌，楚湘的未亡人，林素月的前……呃，反正就是那个怀了孕的可怜公子！”
“对。”裴清点头，手指轻轻落在自己的小腹上，隔着寝衣，抚摸着那片隆起的弧度，“一个怀了孕的可怜公子。那么，这个公子最需要的是什么？”
系统迟疑了：“需要……保护？需要照顾？需要……”
“需要一个孩子。”裴清替它说完了，“一个真实存在的、可以长大、可以让所有人看见和触碰的孩子。”
他顿了顿，让这句话在系统的“意识”里沉淀。
然后他继续说：
“你现在可以实体化了。你可以变成任何生物。那么，你为什么不能……直接变成‘我腹中的孩子’呢？”
系统沉默了。
长达五秒的、完全的沉默。
然后——
“哦对呀！！！”
系统的尖叫声几乎要刺破裴清的耳膜，那声音里充满了恍然大悟的狂喜和对自己智商的懊恼：
“我还可以变成人！我还可以变成宿主你现在模拟的小孩！天啊我怎么没想到！这样我就可以从宿主肚子里‘生’出来！我可以配合宿主演戏！我可以哭可以笑可以叫宿主‘爹爹’！那些气运之子看着我，绝对不会怀疑！她们会觉得这就是真的孩子！她们会因为孩子而产生更多情绪波动！我们可以一起收集能量！我们可以——”
系统的声音越说越激动，最后甚至发出了一阵诡异的怪笑：
“桀桀桀……我们可以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宿主你太聪明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小猫算什么！我要当人！我要当宿主的孩子！”
裴清听着脑海里那串兴奋到语无伦次的发言，一时间竟然有些无言。
他按了按太阳穴，感觉那里隐隐作痛。
“系统，”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你冷静点。”
“我冷静不了！”系统还在亢奋中，“宿主你想想！这样一来，你‘怀孕’的谎言就成真了！你真的会有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就是我！我可以帮你巩固人设，可以帮你调动那些气运之子的情绪，啊啊啊我太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