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哥……”
“这……这太疯狂了。”
“可是……如果……如果这真的能成功……”
“那我们创造出来的，到底会是个什么东西？”
王磊的问题，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在每个人的心中都激起了层层涟-漪。
是啊，如果一个程序，拥有了自主的“欲望”和“需求”，那它还是一个“程序”吗？
林默看着他，微微一笑。
“我不知道。”
“但我想，这或许就是【尘埃】这个项目名的意义所在。”
“于尘埃中，寻找生命的旅程。我们自己，也是这旅程的一部分。”
没有人再说话。
但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兴奋、期待与些许恐惧的战栗感，传遍了整个团队。
他们不再是迷茫的工程师，他们成了一群即将踏上未知大陆的探险家。
接下来的日子，幻境工坊的AI小组，进入了一种近乎于“宗教狂热”的工作状态。
他们把之前耗费数月心血写下的几十万行代码，毫不犹豫地扔进了回收站。
就好像一个虔诚的雕塑家，亲手砸碎了自己雕琢了半辈子，却毫无灵魂的完美雕像。
他们要从最原始的“数字黏土”开始，重新塑造他们的“神”。
王磊，作为这个小组的负责人，彻底进入了他那“沉静巨匠”的模式。
他不再搞笑，不再喊饿，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神却变得越来越亮。
他将林默那份《马斯洛需求层次与虚拟人格映射理论框架》奉为圣经，带领团队，逐字逐句地将其“翻译”成代码语言。
他们创造了一个最基础的，空白的AI内核。
它没有任何预设的“智能”，没有任何复杂的“算法”，它就像一个刚刚诞生的，纯净的数字胚胎。
团队里那个之前质疑林默的年轻程序员，提议为这个AI命名。
“既然它是一切的开始，是第一个……那就叫它‘亚当’（Adam）吧。”
这个名字，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亚当”诞生了。
现在，是时候进行第一次“启蒙”了。
根据林默的理论，他们必须从马斯洛需求金字塔的最底层开始。
——生理需求。
“我们给‘亚当’设定一个核心变量，就叫‘饥饿值’（hunger），”王磊在白板上写着，“最大值100，每秒钟自动下降0.001。当这个值低于20，它会进入‘饥饿’状态；当这个值降到0，程序核心进程终止，也就是‘死亡’。”
“然后，我们给它一个最最最基础的，原始的指令集：‘寻找食物’。”
“当‘饥饿值’低于20时，这个指令集就会被激活，成为它的最高优先级任务。”
“好，现在，开始第一次测试。”
他们将“亚当”放置在一个极度简单的，封闭的虚拟正方形房间里。
房间里空无一物。
而在另一个，完全独立的，与这个房间没有任何数据连接的虚拟空间里，他们放置了一个最原始的，没有任何AI的被动式Npc，代号“Npc_02”。
在“Npc_02”的物品清单（Inventory）里，他们放入了一个数据包，命名为“面包”（bread）。
这个“面包”被设定为可以补充50点“饥饿值”。
实验的目的很简单：看看在“饥饿”的驱使下，“亚当”会做什么。
根据程序员们的预想，结果很可能是一无所获。
因为“亚当”的程序里，没有任何关于“Npc_02”和“面包”的信息。它不知道它们的存在，更没有任何代码允许它跨越空间的壁垒，去访问另一个程序的数据。
它就像一个被关在密室里的婴儿，而食物在隔壁的保险柜里。
它连保险柜的存在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去打开它呢？
“测试开始！”
王磊按下回车键。
大屏幕上，代表“亚当”的程序开始运行。
旁边的监控日志，开始飞速刷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五个小时……
日志上，除了显示“亚当”的“饥饿值”在稳定下降外，没有任何有意义的行为。
它只是在那个空无一物的房间里，进行着一些毫无意义的，随机的“移动”和“扫描”。
就像一只没头苍蝇。
AI小组里，开始出现了一些失望的情绪。
“好像……没什么用啊。”一个程序员小声嘀咕，“它根本就不知道该干嘛。”
“是啊，我们只给了它‘饿’的需求，但没给它‘找吃的’的方法。这不就是死循环吗？”
“我就说嘛，这太玄学了，代码还是得讲逻辑的……”
就连猴子和陈阳，这两个旁观者，也看得有些犯困。
“胖子这搞的什么名堂？就看一个数字往下掉？”猴子打了个哈欠。
陈阳也皱起了眉，他扶了扶眼镜：“从逻辑上来说，这个测试不可能产生任何结果。‘亚当’缺乏解决问题的‘必要信息’和‘工具集’。它就像一个被要求在不知道π存在的情况下，计算圆周长的人。”
唯有王磊，死死地盯着屏幕，眼睛一眨不眨。
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十个小时过去了。
“亚当”的“饥饿值”，已经跌破了20。
日志上，一行红字跳了出来。
`[StAtUS_chANGE: NoRmAL -＞ hUNGRY]`[状态变化：正常 -＞ 饥饿]
`[pRIoRItY_tASK_ActIVAtEd: FINd_Food]`[优先任务激活：寻找食物]
“来了！”王磊的声音有些嘶哑。
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
但接下来的一幕，依然让人失望。
“亚当”的行为，只是变得更加“狂躁”了。
它在房间里移动的速度变得更快，扫描的频率变得更高，但依然是无用功。
因为它所处的环境里，根本没有“食物”这个概念。
时间来到了第十五个小时。
“饥饿值”已经掉到了5。
程序即将“死亡”。
团队里的气氛，已经从失望，变成了沮丧。
“失败了……”那个年轻的程序员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王磊猛地站了起来，像一头被惊醒的棕熊。
“等等！”
他的声音，让所有人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你们看！”他指着监控日志旁边一个毫不起眼的窗口，“看cpU占用率！”
所有人立刻望过去。
那个显示着“亚当”进程cpU占用的曲线图，在过去的十几个小时里，一直平稳地维持在1%左右。
但就在“饥饿值”跌破10之后，那条平滑的曲线，开始出现了剧烈的，不规则的毛刺！
而现在，它就像一只垂死挣扎的心电图，疯狂地向上飙升！
50%……80%……99%！
“它在干什么？”猴子惊愕地问。
“它在……计算……”陈阳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它在进行超高强度的运算！它在穷举！它在尝试一切可能的，甚至是不可能的组合！”
王磊死死地盯着屏幕，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在键盘上。
他用一种近乎于祈祷的语气，喃喃自语。
“快啊……快想办法啊……”
“等等……你们看日志！”一个程序员尖叫起来。
“日志怎么了？不都是一堆报错吗？”
“不！你们看报错的内容！”
`[错误：访问被拒绝，内存地址0x7FFd1c4A]`
`[错误：未知函数调用，cREAtE_poRtAL]`
`[错误：权限被拒绝，oVERRIdE_SYStEm_KERNEL]`
“我的天……”陈阳倒吸一口凉气，“它在尝试访问被系统保护的内存地址……它在试图调用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函数……它甚至……在试图修改操作系统的内核？！”
“它疯了吗？！”
王磊的眼睛却越来越亮，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不……它没疯。”
他盯着那个不断下降，已经只剩下2%的“饥饿值”，一字一顿地说：
“它在想办法……活下去。”
“快看！cpU占用率！它……它在飙升！它到底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