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景彦一愣。
他倒是把这个给忘了。
这两个月一直都是在褚席之家排练曲目,自己也就顺其自然的在褚席之那住下了。
现在曲目排完了,他倒是真没什么理由继续住下去。
但......
霍景彦快速的瞟了一眼还在盯着数字表的褚席之。
那脸上好像没有要赶人的打算......
他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直接脱口而出,“住你家。”
霍景彦这脱口而出的三个字,让倚着门框的褚席之动作一顿。
他偏过头,挑眉看了眼霍景彦,又点了点头,手里的钥匙依旧被转的叮当响,“行。”
“叮——”
电梯门应声而开。
褚席之率先走了进去,依旧维持着那副慵懒的姿态,背靠着冰冷的轿厢壁,指尖那串钥匙转得飞快,发出细碎而持续的金属碰撞声,在这狭小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霍景彦紧随其后,迈步而入。
电梯门缓缓合上,将外界隔绝。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头顶灯光洒下的微弱嗡鸣,以及褚席之手中钥匙串那扰人心绪的转动声。
霍景彦站在褚席之侧前方,能透过光洁的轿厢壁模糊的看到对方倚靠的身影和低垂的眼睫。
他是不是......太心急了?
校庆表演结束,排练的借口已然消失。
他还有什么理所当然的理由继续赖在褚席之的私人领域?
两个月来近乎同居的状态,是否只是建立在共同目标之上的短暂幻象?
霍景彦的心微微下沉。
他了解褚席之,这人看着混不吝,实则边界感极强。
一旦他认定某事不合规矩,或者尚未准备好,便会毫不犹豫的将人推开,哪怕是自己。
刚才在车上,褚席之对于今晚“大冒险”的羞恼还历历在目,那是否也是一种变相的提醒?
提醒他,关系的进展需要节奏,不能僭越?
霍景彦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蜷缩了一下。
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
或许,他应该更耐心一点,等褚席之主动开口,或者......至少不该在今晚这种气氛微妙的时候,如此直白的提出留下。
电梯平稳上升,数字不断跳动。
霍景彦几乎能听到自己有些失序的心跳声,混杂在钥匙的叮当声里,敲打着他的神经。
他不敢回头去看褚席之的表情,生怕在那张总是嚣张肆意的脸上,看到一丝为难或疏离。
而褚席之,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依旧懒洋洋的倚着,目光落在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上,又似乎什么都没看。
手中的钥匙串转成了一个银色的光圈,反射着顶灯的光,映在他深邃的眼底,明灭不定。
没有人说话。
空气变得凝滞。
只有机械运行和钥匙转动的声音,交织成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慌的张力。
“叮——”
电梯再次发出清脆的提示音,到达了他们居住的楼层。
轿厢门缓缓打开。
霍景彦深吸一口气,准备迈步出去,心里已经做好了被“委婉”请回对门的准备。
然而,褚席之的动作却让他顿住了。
褚席之并没有立刻走出去。
他停下了转动钥匙的手指,将那串钥匙握在手心,金属的冰凉触感让他混沌的思绪清晰了一瞬。
然后,他率先一步,走出了电梯。
但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径直走向自家门口开门。
而是就站在电梯门外,侧过身,安静的等待着。
霍景彦看着他停留在原地的背影,心头猛的一跳。
一种比刚才更加强烈的预感油然而生。
这不像是褚席之平常回家的流程。
他通常都是第一个冲出去,不耐烦的催促,或者干脆自己开了门先进去。
这种停留在电梯口,似乎在等待什么的姿态......
霍景彦迈步走出电梯。
在他双脚完全踏出电梯厢的瞬间,身后的电梯门很是识趣一般,缓缓合拢,将最后一点公共空间的光线和声响隔绝。
楼道里只剩下顶灯投下的、略显清冷的光晕,笼罩在并肩而立的两人身上。
霍景彦看着褚席之。
褚席之也终于转过身,正面看向他。
他倚着自家的大门,虽然姿态依旧透着点漫不经心,但那双向来情绪外露的眸子里,此刻却沉淀着一种霍景彦极少见到的、极其认真的神色。
霍景彦的心,在这一刻,提到了嗓子眼。
他意识到了。
刚才那个看似随意的“住哪”的问题,可能......并不单纯只是询问今晚的住宿安排。
褚席之倚在那,双臂环胸,目光上上下下、毫不避讳的审视着站在他面前的霍景彦。
从微微蹙起的眉头,到那双总是沉静此刻却难掩忐忑的眼睛,再到紧抿的、线条优美的薄唇,最后落在他因为紧张而微微绷起的肩线上。
霍景彦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做错事被长辈盯着的时候。
但他没有移开视线,也没有开口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知道,褚席之在思考,在衡量。
而他在等待宣判。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
褚席之的脑子其实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刚才在等电梯的时候,那个“住哪”的问题问出口并不是一句随口的问话,而是潜意识里设下的一个分水岭,一个测试。
如果霍景彦选择回他自己家,那说明什么?
说明霍景彦或许也觉得,校庆表演结束了,他们之间那层因“合作”而变得模糊的界限应该重新清晰起来。
说明他们可以继续维持这种比兄弟亲密、但又未到明确定义的状态,慢慢来,顺其自然。
他褚席之也可以继续心安理得的享受着霍景彦的照顾和陪伴,却不必立刻去面对和定义那层更复杂的关系。
这是一种......拖延。
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毕竟,承认一段同性恋情,尤其是和霍景彦,对他来说,依旧是充满了未知和挑战的领域。
能拖一时,是一时。
但霍景彦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住你家”三个字,像一记直球,狠狠砸碎了他试图龟缩的壳。
这家伙,连一秒的迟疑都没有。
这意味着,在霍景彦心里,住在这里,靠近他,是理所当然的,是无需思考的选择。
这打破了褚席之预设的“缓刑”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