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里，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许今朝被安置在家里的床上，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眉头紧锁，仿佛陷在无尽的梦魇里。而他左手掌心的血契印记，虽然不再像最初那样灼热紊乱，却依旧散发着微弱而不稳定的光芒，显示着其主人状态的不佳。
林序和丁屿禾守在旁边，脸上写满了焦虑。辜瑜也闻讯赶来，看着昏迷的许今朝和空气中那几乎感知不到的、属于谢执的冰冷气息，急得团团转。
“今朝……怎么还不醒？”辜瑜压低声音，一脸焦急，又生怕惊扰了什么。
“谢师祖也……”丁屿禾看着许今朝掌心的印记，眼圈泛红，“他们会不会……”
“别胡说！”林序打断她，但自己的眉头也拧成了疙瘩。他尝试过几种安魂定神的符咒，效果甚微。许今朝和谢执的情况，显然不是普通法术能解决的。
“不能再等下去了。”林序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我联系家里，看看长辈们有没有办法。” 他走到一旁，拿出手机向家族打电话求助。
丁屿禾也慢慢冷静下来，她取出三枚温润的玉钱——这是她师父传给她的卜算之物。她净手凝神，将玉钱虔诚地捧在手心，低声祷祝后，轻轻掷出。
玉钱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滚落停稳。丁屿禾仔细看去，小脸先是紧绷，随后微微松了一口气，但眉头仍未完全舒展。
“卦象显示……危中有机，虽险不亡。”她解读道，“许哥和谢前辈的命火未熄，只是被一股极其强大的‘过去’之力暂时封住了灵台，需要……一个引子，或者足够的时间来消化。”
“过去之力……”林序结束通讯，走了回来，脸色沉重，“我家里的长辈也是这个意思。他们说，这种涉及古老魂灵和深层记忆的反噬，外力难助，只能靠他们自己熬过来，或者……找到引发这一切的根源，才有可能彻底解决。”
过了许久，床上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
三人立刻围了过去。
许今朝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视线先是模糊，随后逐渐聚焦，看清了围在床边的三张担忧的脸。他感到浑身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酸痛无力，脑袋里更是如同塞了一团浆糊，沉重而混乱。但最清晰的，是左手掌心那持续传来的、与自身血脉相连的微弱冰凉感——谢执还在，虽然极其虚弱。
“我……睡了多久？”他的声音沙哑干涩。
“一天一夜了！许今朝你快吓死我们了！”辜瑜抢先道，差点哭出来。
丁屿禾赶紧递上温水。
许今朝喝了几口水，感觉好了一些。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左手，感受着那缕微弱的冰凉，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再次闪过记忆碎片中的画面——黑玄山惨烈的战场，谢执挺拔却最终倒下的身影，还有许清源那痛苦决绝、隐含深意的眼神……以及谢执被血咒击中时，那双冰冷凤眸中碎裂般的震惊与绝望。
一股尖锐的心疼，猛地攥住了他的心脏。不是为了自己承受的冲击，而是为了谢执。那个总是冰冷强大、仿佛无所不能的人，在五百年前，曾经历过如此惨痛的背叛和毁灭。他甚至能通过尚未完全平复的血契，隐约感受到掌心印记深处，那份沉寂中依旧残留的、刻骨的寒意与痛楚。
“他……怎么样了？”许今朝看向自己的左手，轻声问，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
林序叹了口气：“谢前辈的情况比你还糟，魂体被迫回归血契核心沉眠，能量反应极其微弱。这次记忆冲击，对你们俩来说都太猛烈了。”
许今朝沉默了片刻，将记忆中看到的场景，简略地告诉了三人，重点描述了许清源那矛盾的举动和最后的话语。
“……‘苍生为重’，‘记住玉简’……”林序沉吟着，“听起来，许清源前辈不像是单纯的背叛，倒像是……被迫做出了某种极端的选择，甚至可能预见到了比归墟胜利更可怕的未来。”
“而且，”丁屿禾插话，小脸严肃，“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每一次记忆碎片的出现，时机都太‘巧’了。静心斋之后，柳碧云之后，这次从霓裳街出来又是……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故意把这些记忆，在我们经历完一次事件、精神可能松懈或者有所触动时，精准地‘投放’过来。”
许今朝心中一凛：“你的意思是……归墟？”
林序脸色难看地点头：“极有可能。他们或许通过某种我们不知道的方式，影响甚至操控了谢前辈记忆恢复的进程。每次放一点，既是在试探，也可能是在引导，或者……想通过这种方式，间接影响甚至控制你和谢前辈。”
这个推测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如果连记忆都可以被敌人操控，那他们还有什么是可以确信的？
“我们不能一直这样被动下去。”许今朝撑着坐起身，虽然虚弱，但眼神却重新变得坚定，“每次都等事情找上门，等记忆砸过来，像待宰的羔羊。钥石的线索至今渺茫，归墟却在暗处不断布局。”
他看向掌心的印记，感受着那份微弱的冰凉，声音低沉却清晰：“我不想再看到他……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痛苦。我们必须主动出击。”
“说得好！”林序一拍大腿，“我家里长辈也提了点方向。既然‘钥石’和玉简都渺无踪迹，或许我们可以从‘归墟’本身入手。他们活动越频繁，留下的痕迹就越多。我们可以尝试反向追踪他们，或者……寻找那些可能知晓内情、却又对归墟不满的人。”
“比如……那个扳指使者吴冥引提到过的？”丁屿禾眼睛一亮。
“对！还有云绮最后没说完的话。”辜瑜也兴奋起来，“总会有线索的！”
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在四人之间弥漫开来。被动挨打的日子该结束了。尽管前路未知，尽管敌人强大而诡秘，但他们有了共同的目标——保护同伴，揭开真相，主动撕开归墟笼罩的迷雾。
许今朝轻轻摩挲着掌心的血契，在心中无声地说道：“谢执，好好休息。这一次，换我来……寻找答案。”
仿佛回应他的心意一般，掌心的印记，那微弱的冰凉，似乎极其轻微地、安抚性地脉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