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龙窟的冰缝里,藏着反抗军最后的火种。
道玄真人用最后的灵力加固着结界,指尖的灵光越来越黯淡——三个月前,天机殿布下“天罗阵”,将北境的灵力源头锁死,所有修士的修为都被压制了三成,像他这样的化神修士,如今连全力催动拂尘都做不到。
“师叔,南域传来消息,李长老降了。”念禾的声音带着颤抖,手里的传讯符还在发烫,“他带着藏经阁的典籍投了天机殿,换了个‘供奉’的虚职。”
道玄真人握着拂尘的手猛地一颤,竹柄上的裂痕又深了几分。李长老曾是他的师兄,当年一起在青岚书院修行,如今却成了叛徒。他想起半月前,西境的王都统战死,临死前用最后一口气传讯:“别信天机殿的劝降,都是陷阱。”
“还有谁?”道玄真人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陈校尉被围在黑风谷,天机殿的人说,只要他自废修为,就能放他家人一条生路。”念禾低下头,“传讯符里,能听到他女儿的哭声。”
帐内一片死寂。冰缝外传来天机殿修士的喊话声,带着刻意放缓的语调,像毒蛇吐信:“里面的人听着,识相的出来投降,殿主说了,既往不咎,还能保你们家人平安……”
忘川老鬼猛地将酒葫芦砸在冰壁上,酒液溅在结满白霜的石头上,瞬间冻结:“这群狗东西!用家人要挟,算什么本事!”他的断腿还在渗血,那是上次突围时被天机殿的“蚀骨钉”所伤,至今没能痊愈。
“他们就是看准了我们在乎什么。”赵老将军拄着玄铁枪,空荡的袖管在风中摆动,“李长老最疼他那傻孙子,陈校尉的女儿才五岁……换作是我,未必能撑住。”
帐帘被掀开,慕容雪抱着药箱走进来,脸色比外面的冰雪还白:“北营的伤药彻底用完了,有七个弟兄的蚀灵寒发作,已经……”她没再说下去,只是将一块染血的布巾攥得死紧。
道玄真人看着她怀里的药箱,突然想起君无痕。那孩子总说,慕容雪的药箱里装着“希望”,可现在,连希望都快空了。
“师叔,要不……”念禾欲言又止,他想说“投降”,却被赵老将军狠狠瞪了一眼。
“闭嘴!”赵老将军的声音像冰锥,“君无痕是怎么死的?他用命换我们守在这里,你现在说投降?”
念禾低下头,眼圈通红:“可我们快撑不住了!结界只能再撑三天,外面的天罗阵越来越强,连飞鸟都飞不出去……”
“撑不住也得撑!”忘川老鬼咳着血,却笑得像头老狮子,“当年我跟着老殿主打天下时,比这惨十倍的局都破过!天机殿想耗死我们?没那么容易!”
他从怀里摸出个布满铜锈的罗盘,上面刻着早已失传的“寻灵纹”:“这是当年老殿主留下的,能找到天罗阵的薄弱点。锁龙窟的冰脉深处,藏着一条废弃的矿道,直通天机殿的后营——那里是天罗阵的阵眼之一,只要毁了它,结界的压制就能减弱。”
道玄真人盯着罗盘,突然道:“矿道里有‘噬灵瘴’,修为被压制的人进去,活不过半个时辰。”
“我去。”赵老将军拄着枪站起来,玄铁枪在冰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这条命本就是捡回来的,烂在矿道里,总比看着弟兄们被劝降强。”
“我跟你去。”慕容雪将药箱背在身上,指尖的生木纹轻轻跳动,“生木纹能挡住瘴气半个时辰,足够我们毁了阵眼。”
“还有我。”忘川老鬼捡起酒葫芦,晃了晃,“老骨头虽然断了一根,扔几个炸符还是没问题的。”
道玄真人看着他们,突然笑了,笑声在冰缝里回荡,带着几分苍凉,却格外有力:“好!那就让天机殿看看,我们这些老家伙,骨头还硬不硬!”
深夜,冰脉的矿道里弥漫着墨绿色的瘴气,触到岩壁就冒出滋滋的白烟。慕容雪走在最前面,生木纹在她周身织成绿色的屏障,将瘴气隔绝在外;赵老将军握着玄铁枪,枪尖的灵光虽弱,却依旧锐利;忘川老鬼背着一筐炸符,瘸着腿跟在后面,嘴里还哼着当年的军歌。
“还有三里。”忘川老鬼看着罗盘,声音被瘴气滤得发闷,“前面有天机殿的巡逻队,大概十个。”
赵老将军将玄铁枪横在胸前:“我去引开他们,你们去毁阵眼。”
“不行,你一个人……”慕容雪想阻止,却被他打断。
“听话。”赵老将军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君无痕把你托付给我们,我不能让你出事。”
他冲慕容雪和忘川老鬼挥了挥手,提着枪冲出屏障,大喝一声:“天机殿的杂碎,爷爷在这!”
巡逻队的修士立刻被吸引,骂骂咧咧地追了上去。玄铁枪碰撞的脆响、修士的怒喝、灵力爆发的轰鸣,在矿道里炸开,像一场悲壮的独奏。
“快走!”忘川老鬼拽了慕容雪一把。
两人趁机往前冲,很快看到了天罗阵的阵眼——一块悬浮在矿道中央的黑色晶石,上面缠绕着数十根锁链,连接着矿道四周的岩壁,每根锁链都在流淌着暗紫色的灵力。
“就是它!”忘川老鬼掏出炸符,“这玩意儿威力大,你退后点。”
慕容雪却没动,指尖的生木纹突然暴涨,缠向那些锁链:“我用生木纹缠住它,能让炸符的威力翻倍。”
“你疯了?瘴气快破屏障了!”忘川老鬼看着她鬓角渗出的血珠,生木纹的绿色屏障已经开始变淡。
“快点!”慕容雪的声音带着喘息,生木纹正被阵眼的灵力灼烧,发出焦糊的味道,“赵将军快撑不住了!”
忘川老鬼咬咬牙,将炸符贴在黑色晶石上,灵力注入符纸:“三、二、一——”
轰然巨响中,黑色晶石碎裂成无数小块,缠绕的锁链寸寸断裂。矿道剧烈摇晃,天罗阵的压制瞬间减弱,道玄真人在锁龙窟感受到灵力松动,猛地睁眼:“成了!”
可慕容雪和忘川老鬼却被气浪掀飞,重重撞在岩壁上。慕容雪的生木纹屏障彻底破碎,墨绿色的瘴气瞬间涌来,她只觉得喉咙一甜,眼前阵阵发黑。
“丫头!”忘川老鬼挣扎着爬过去,想用身体挡住瘴气,却被慕容雪推开。
“别管我……带消息回去……”慕容雪咳出一口血,指尖的生木纹却依旧缠着最后一根未断的锁链,“告诉道玄师叔……守住锁龙窟……”
就在这时,矿道深处传来赵老将军的呐喊,带着决绝的笑意:“弟兄们,跟我杀出去——”
声音越来越远,最终被矿道的坍塌声吞没。
忘川老鬼抱着慕容雪,看着她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老泪纵横。他知道,赵老将军没能回来。
可当他背着慕容雪冲出矿道,却看到锁龙窟的结界外,无数灵力冲天而起——道玄真人带着幸存的弟兄们,趁着天罗阵松动,正与天机殿的修士厮杀,玄甲卫的战旗在风雪中猎猎作响,像一团不灭的火焰。
“杀啊——”
呐喊声震碎了冰原的寂静。忘川老鬼抹了把脸,将慕容雪护在身后,捡起地上的刀,瘸着腿冲了上去。
他知道,他们或许赢不了这场战争,但只要还有一个人站着,就不能让君无痕的血白流。这些老家伙的骨头,就算碎了,也要扎在天机殿的肉里,让他们知道,有些东西,永远压不垮、灭不掉。
冰原的风还在吹,却仿佛带着一丝暖意——那是无数不甘的灵魂,在为他们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