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云齐从皇帝面前战战兢兢地离开后,这一路上他的手都在发抖。
只不过因为他微微垂着头,所以大家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都还以为云齐公公这是被吓到了。
的确,此时云齐确实在害怕,可他脸上却同样有某种病态的疯狂笑容在堆积。
皇帝敲打了他,恐吓了他,可同时皇帝也给了他权力啊!
权力,至高无上的权力,由皇权延伸出来的权力!
他一个残缺的人,现如今也可以享受到皇权为他站台的快乐了吗?
宫城的某座偏院里,云齐看着周围的几个投靠了他的太监,以及站在阴影里的锦衣卫,他沉默片刻后开口了。
“奉陛下旨意,将那天当值的所有宫人全部拿来,一个都不许漏掉!”
“奴婢领命!”
此时,云齐也是看了看领队的那个千户:“千户大人,奉陛下旨意,请大人派人帮衬一二!”
云齐清楚锦衣卫的特殊,所以哪怕对方的品级只是千户,可他依旧表现出了绝对的尊重。
千户面无表情的点头:“公公客气了,陛下的旨意,我等自会照办!”
说着千户也是下令:“陛下的旨意你们都听到了吗?”
“属下明白,属下遵旨!”
“去吧!”
这一刻,锦衣卫和宫里的宫人一起出动,开始在宫里拿人了。
自当初刘宇装病做局之后,这是他又一次大张旗鼓地在皇宫里搞事情。
其实如果真的抓人,刘宇本不应该这般大张旗鼓,甚至还让锦衣卫配合行动。
毕竟这么做目标太大了,宫外那些人很快就能得到消息。
但实际上……他要的就是那些人得到消息。
敲山震虎嘛,如果动静不大,怎么震得住老虎?
……
而就在皇宫里开始大动干戈地抓人时,皇宫外,雒阳城内,某条街巷突然变得空旷安静了下来。
这条街虽然是居民区,但是这里的行人平常可是不少,再加上而今是大年初一,哪怕到了夜晚都热闹非凡,怎么可能会如此寂静?
静的似乎连寒风都在这里停下了。
府邸里,任平正在和家人闲聊,商量着晚上去哪里逛灯会。
毕竟他这还要给私塾的孩子们上课,一年到头陪着家人的时间委实不多,所以他也想着补偿一下家人。
“阿爷,我今晚想看花灯!”
任平旁边,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依偎在他夫人身边儿,小男孩儿长的很秀气,大眼睛乌黑亮丽,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光彩。
“想看花灯?”
任平故意板着脸看小男孩儿:“让你背的那段论语你可都背熟了?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下一句是什么?
圣贤典籍到现在都背不会还想着出去玩儿?玩物丧志,回去给我抄三百遍!”
“啊?三百遍?我……”
小男孩儿先是一惊,随后瞬间蔫儿了,眼里的光一下子暗淡下来,整个人看上去都不好了。
“阿郎……”
任平的夫人出身并不高,但也是读书世家,是个书香门第的小姐,姓薛,今年刚好三十,正是风华绝代的年纪。
薛氏妩媚地看了任平一眼,柔声道:“新年伊始正是除旧迎新之际,阿郎可不能在这几天发脾气啊!”
任平本就不是真的发火,见夫人如此他也是瞬间笑出声来。
“为夫适才相戏尔,夫人莫怪!”
说着任平也是把小男孩儿叫到身边儿:“阿爷可以带你去看花灯,但回来后论语还是要背,否则一步慢步步慢,到时候你就会被同龄人甩开的,懂了吗?”
“儿子明白了!”
小男孩儿兴高采烈的点头。
任平拍了拍他的脸,随后看着薛氏:“夫人,你带他回房收拾一下吧,换身干净些的衣服!”
“好!”
虽然大过年的都换了新衣服,但架不住孩子闹腾,此时小孩子的衣服已经有些脏了。
听自家夫君说,薛氏也是带着儿子和几个仆人往后宅走去。
他们刚走没多久,家里的大门便传来了开门声,紧跟着便是一阵惊呼。
“你们要做什么吗?你们是什么人,你们……”
任平眉头轻皱,出了大堂朝前院走去,刚一走到还不等他开口,顿时他人就傻了。
前院,一群身着便服,面无表情,手持钢刀的人正站在院子里,安静的仿佛一座座雕塑。
可他们仅仅是杵在那儿一动不动,就有一股比寒风更冷的气息在院子里蔓延了。
几个家仆已经被他们制服,刀子已经架在了脖子上,此时脸色白的吓人。
任平看到这群人时脸也白了,旁人不认得这群人,可他知道。
这可不是什么打家劫舍的强人,毕竟这年头谁敢在大过年的时候在皇城里抢劫?
再加上这群人身上的气质,任平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
这就是锦衣卫,皇帝最忠心的部下也是最得力的鹰犬,他们就像是皇帝的眼睛和手,不但替皇帝监视某些人,也替皇帝摸出某些人。
“任平,你事儿发了,跟爷们儿走一趟吧!”
带队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看上去并不如传闻中那般凶神恶煞,只是冷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实在算不上和善。
此时他盯着任平,声音生硬地开口道。
这话一出任平就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了,所以他也不打算反抗了。
“好,我跟你们走!”
任平此时也是认命的低下了头,面对着锦衣卫他一个书生能做什么?
“各位,我家人是无辜的,她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能不能……”
“阿郎!”
就在此时,薛氏带着孩子出来了,刚才她在后宅都隐约听到了动静,此时出来一看这场面,她一个妇道人家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阿郎……他们,你们都是什么人,来……来我家做什么?如果各位只是要些钱财,我家虽不富裕,但也还有点家底,请各位自取,莫伤了我夫君!”
薛氏看着那明晃晃的刀锋虽然害怕,但还是故作镇定地说道,同时她还伸手捂住了孩子的眼睛。
很明显,此时关心则乱的她已经把这些人当做是打家劫舍的土匪了!
“夫人误会了!”
此时那带队的人居然开口解释了。
“我等乃是洛州府下差役,任先生所在书院被人告到了洛州府,我等奉上官之命请书院所有先生过府问话!”
一听这话不仅是薛氏,就连任平都是愣住了。
这群人……
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他们居然还编了个理由?
“书院被告了?”
薛氏一时间脑子反应不过来,只觉得夫君这是莫名其妙吃了官司,于是就让人赶紧取来了几包铜钱。
“这位官长,这是一些心意,大人拿着吃些酒水……”
“夫人,我等也是奉命而来,请夫人不要为难我等!”
说着那人也是尽量让语气缓和:“夫人且宽心,只是一些小事,过不久任先生就会回来的,而且我保证他不会受苦,只是例行问话而已!”
“这……”
薛氏还想挣扎一下,但任平拦住了她。
锦衣卫这般做已经是不合常理的,此时任平万不敢再让事态扩展下去。
随后跟夫人交代了几句后,他便跟着这群人离开了,也没有给他带手铐脚镣,甚至出了街道还有马车在等。
等任平上了车,这马车很快就离开了这里,不知所踪。
府里,薛氏看着夫君离开,心里也是暗暗感慨流年不利,怎么大年初一就摊上了官司。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过两天去庙里拜拜的时候,他家儿子开口了。
“阿娘,阿爷为什么要跟那群人走啊?”
“洵儿乖,阿爷是要帮那些人做些事,所以要忙,洵儿是大孩子了,所以会体谅阿爷的对不对?”
薛氏揉着儿子的头,有些强颜欢笑。
尽管那些官差看上去并不蛮横,但遇上这种事谁开心的起来啊?
此时小孩子也是懂事的点了点头,但随后他又嘟了嘟嘴:“大哥在书院读书,不肯回来陪我过年就算了,阿爷现在居然也要忙……
阿娘,是不是人长大了都有各种各样的事要忙啊?”
想到自己那个温和的兄长,小孩儿心里也是想念的紧。
明明以前兄长过年都会回来的,可是今年却说是功课繁忙实在抽不开身,真的是!
听着儿子的话,薛氏也是哭笑不得的解释:“或许吧,毕竟长大了面对的问题也就多了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小孩儿握紧拳头,一脸认真:“那我可以不长大吗?”
薛氏听的愣住了:“这个……这个阿娘也不知道,要不等你阿爷回来了你问他?”
想到自家那仿佛无所不知的老爹,小孩儿满脸都是崇拜:“嗯,阿爷学识那般渊博,他肯定知道的,等阿爷回来了我就去问他。”
小孩儿一脸期待,只不过因为阿爷突然离开家,母子俩也就没了看花灯的兴致,所以她们就在家待着了。
等到夜幕降临,整个雒阳城都灯火通明,街道上张灯结彩,百姓们纷纷上街赏灯游玩,人流如织,行人络绎不绝,整个城池热闹非凡。
而就在此时,一群人在夜幕的掩护下来到了任平家。
其中一人正要去敲门,突然他身后有人喊住了他。
“慢着!”
“怎么了?”
那人警惕地环顾四周,语气隐隐不安:“奇怪,这条街……为何这般安静?!”
此时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这条街上安静的有些过分,风吹过街道时发出轻微的呜咽声,听的人汗毛倒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