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宸乾抬手示意大军在外等候,只带了秦观与沈念安推门而入。只见正厅里,十几个披甲的武将围着个穿锦袍的小男孩,那孩子虽吓得发抖,却死死抱着个镶金的兵符盒子,小脸涨得通红。
“你们是谁?”一个络腮胡武将回头怒喝,手按在刀柄上。
青雀从阴影里走出,摘下头盔露出一张清瘦的脸:“沧州已破,诸位还是降了吧。”
武将们脸色骤变,刚要拔刀,却见秦观枪尖已抵在络腮胡咽喉:“动一下试试?”
小男孩见御宸乾玄色龙袍,虽年幼却也知道那是帝王服饰,忽然“扑通”一声跪下,抱着兵符盒子仰起脸:“我降!我把沧州给你们,你们别杀他们……也别杀我。”
御宸乾看着他冻得发红的鼻尖,还有死死攥着盒子的小手,忽然想起御阙明小时候的模样。他弯腰扶起孩子,声音放柔了些:“只要你不降峦州,御朝保你性命无忧。”
小男孩眨巴着泪眼看着他,忽然把兵符盒子递过来:“这个给你,他们说有了这个,就能管沧州。”
御宸乾接过盒子,却没打开,只是递给身后的司锦年:“按御朝律例,清点府库,安抚百姓。”他又看向那些面如死灰的武将,“愿降者,留用;不愿降者,贬为庶民,永不录用。”
武将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沈念安看着那个被宫女牵下去的小男孩,忽然觉得这胜利来得有些轻飘飘的。没有想象中的血战,没有尸山血海,只有一个孩子懵懂的退让,和一场早已注定的内应。
“觉得意外?”御宸乾走到她身边,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天下之争,从来不止靠刀枪。”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主城的城门楼上已换上了御朝的玄色大旗。季青临派来的暗线们陆续现身,帮着清点户籍、安抚商户,青雀站在府衙前,看着往来忙碌的御朝士兵,忽然对着京城方向作了个揖。
沈念安站在城楼上,望着渐渐苏醒的主城——街道上已有百姓敢开门探头,小贩挑着担子小心翼翼地走过,晨光落在青石板路上,映出淡淡的血痕,却也透着新生的暖意。
“结束了。”秦观走到她身边,肩膀上的伤还缠着绷带,却笑得舒展,“我们拿下沧州了。”
沈念安望着远处的田野,那里已有农人开始春耕。她忽然想起刚穿越时,于彩铃抱着她哭,说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想起秦观第一次教她骑马,说“以后哥护着你”;想起司锦年总爱跟她抢烤红薯,却会在她受伤时偷偷塞药膏……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早已不是孤军奋战。
“嗯,结束了。”她轻声说,风拂过耳畔,带着泥土的清香。
可只有御宸乾知道,这不是结束。他望着峦州的方向,指尖在城砖上轻轻敲击——那里,才是真正的硬仗。
沧州主城的晨雾还未散尽,御朝的士兵已开始挨家挨户张贴安民告示。青石板路上,几个挎着竹篮的妇人探头探脑,见士兵们只是维持秩序,并未惊扰百姓,才敢互相拉扯着,往市集的方向挪步。
“听说了吗?州主小公子被送去京里了,御朝陛下给了好多赏赐呢。”
“可不是嘛,那些想夺权的叔伯都被卸了兵权,总算能安稳过日子了。”
“前阵子打仗,吓得我家那口子连夜往乡下跑,现在看来,倒是瞎担心了……”
细碎的议论声顺着风飘进府衙,沈念安正帮于彩铃将最后一箱伤药搬上车,闻言忍不住回头,只见秦观靠在廊柱上,正跟司锦年说着什么,两人脸上都带着难得的轻松。
“在说什么呢?”沈念安走过去,顺手递给他俩各一块刚出炉的米糕——这是于彩铃用府衙厨房的余粮做的,带着淡淡的桂花味。
秦观接过米糕咬了一大口,含糊道:“在说季青临那老狐狸,藏的暗线比咱们想的还多。刚才青雀来说,光是主城就有二十多个铺子是他的产业,难怪咱们进城时连菜摊都没乱。”
司锦年也笑:“季青临这步棋埋了三年,这次可算派上大用场了。等回了京,得让陛下好好赏他。”
正说着,霍驰野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手里拿着本厚厚的账册:“查清楚了,沧州府库比预想的充盈,光是粮草就够大军吃半年。还有这些……”他把账册往桌上一放,“是从摄政王书房搜出来的,全是与峦州往来的密信。”
御宸乾恰好从内堂走出,拿起账册翻了几页,眉头微蹙:“峦州牧倒是舍得,光是送给他的金银就够养一支私兵了。”他将账册合上,递给萧砚辞,“整理好,带回京城存档,将来都是呈堂证供。”
萧砚辞接过账册,折扇轻摇:“陛下打算何时班师?”
“再留五日。”御宸乾道,“让司锦年带人清剿残余的叛军,秦观安抚各卫城守将,霍驰野清点军备。五日之后,大军分批回京。”他顿了顿,看向沈念安,“你与于彩铃先随前队走,路上安稳些。”
沈念安点头,心里却明白,他是想让她们避开后续的清算——攻破城池容易,肃清余孽却难免流血,他不想让她们再沾这些。
接下来的五日,沧州主城渐渐恢复了生机。市集重新开张,吆喝声此起彼伏;匠人铺里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就连城门口的守军,也换成了御朝的士兵,脸上带着憨厚的笑,会跟进城的百姓点头打招呼。
沈念安跟着于彩铃去市集采买时,总能听到百姓们念叨御朝的好。有个卖糖画的老汉拉着她们说:“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规矩的兵,买我糖画还给现钱,哪像以前那些……”
于彩铃偷偷塞给老汉一块碎银,笑得眉眼弯弯:“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第五日傍晚,前队准备出发。沈念安站在马车旁,看着御宸乾站在府衙门口,正听司锦年汇报清剿情况。夕阳的金辉落在他身上,玄色龙袍泛着柔和的光,侧脸的线条比往日柔和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错辩的威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