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越来越近的火山,真的会如祖训所说,因为她的到来而平息吗?
墨玉在掌心微微发烫,冰纹里的金星忽然变得明亮,像极了火山喷发时溅起的火星。
黑雪落在马车上,积起薄薄一层灰,像给朱红车厢蒙了层纱。于彩铃掀帘的手冻得发红,指着左侧一道被雪覆盖的山缝:“就是那儿!三年前西门雪带我钻过,里面能容两匹马并行。”
司锦年勒住缰绳,玄甲上落满黑灰,倒像是披了层铁甲:“我先带人探路。”说罢翻身下马,抽出腰间长剑,剑尖挑开积雪,露出山缝里黑黢黢的入口,一股潮湿的热气混着硫磺味扑面而来。
“有硫磺味。”顾楠妤从药箱里拿出个琉璃瓶,倒出几粒黑色药丸,“含着这个,能防呛。”药丸是用甘草和薄荷做的,带着清苦的甜,压下了空气中那股刺鼻的味道。
季青临让人把马车里的粮草分装进背篓:“车进不去,都换成步行。秦观的人应该快到了,让斥候去前面接应,我们先带药材和伤药进去。”
沈念安把墨玉塞进领口,贴身的暖玉贴传来温热,稍稍驱散了些寒意。她跟着于彩铃走进山缝,脚下的石头滑溜溜的,像是覆着层薄冰。于彩铃熟门熟路地从怀里摸出火折子,照亮了前方的路——岩壁上凿着粗糙的台阶,每隔几步就有个凹槽,想来是当年西门家先祖特意留下的。
“小心脚下,有段路塌过。”于彩铃回头叮嘱,火光照亮她脸上的疤痕——那是三年前钻暗道时被落石划伤的,当时西门雪哭着给她涂草药,说“等我长大了,一定把这道疤给你祛掉”。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忽然传来“轰隆”一声闷响,岩壁都跟着震颤,头顶落下簌簌的碎石。沈念安被季青临一把拉到怀里,一块磨盘大的石头擦着她的衣角砸在地上,碎成齑粉。
“火山又喷发了!”司锦年护着顾楠妤,声音在狭窄的暗道里显得格外响亮,“加快速度!”
众人不敢耽搁,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赶。越往里走,硫磺味越浓,空气也越来越热,沈念安额角的汗混着黑雪化成的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她忽然想起御宸乾给的暖玉贴,此刻倒像是揣了个小火炉,烫得她心口发慌。
“前面有光!”于彩铃忽然喊道。
果然,前方的黑暗里透出一点昏黄的光,随着他们靠近,光越来越亮,还传来隐约的说话声。走出暗道时,沈念安才发现自己站在一处半山腰的平台上,平台中央搭着个简陋的棚子,十几个穿着凛州服饰的人正围着一个老者说话,看见他们,都愣住了。
“是……是于姑娘?”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率先反应过来,脸上沾着黑灰,眼睛却亮得惊人,正是于彩铃提起过的西门雪。
“小雪!”于彩铃快步走过去,握住她的手,“你爹呢?主城怎么样了?”
西门雪的眼圈一下子红了:“爹还在主城组织人往山上撤,火山灰压塌了好多房子,好多人被砸伤了,顾大夫呢?你们带药来了吗?”
顾楠妤立刻打开药箱:“我在这儿,快带我去看看伤员。”
沈念安跟着季青临走到平台边缘,往下望去,只见凛州主城像个被墨染过的沙盘,黑色的火山灰覆盖了屋顶,几条街道上还冒着黑烟,隐约能看见有人影在晃动。远处的黑龙山山顶,正喷吐着浓密的黑烟,像条张牙舞爪的黑龙。
“比预想的严重。”季青临的声音有些沉,“火山灰这么浓,怕是会引发雪崩。”
“那怎么办?”沈念安看着那些在黑灰里挣扎的人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我们带的人不够,粮草也有限。”
“秦观的人应该快到了。”季青临从怀里掏出个哨子,吹了声长音,“我让他带了炸药和工兵,先炸开一条通道,把老弱病残转移到安全地带。”他顿了顿,看向沈念安,“你有什么想法?”
沈念安望着黑龙山,忽然想起地理课上学过的火山知识:“火山喷发通常会伴随地震和岩浆流,我们得先确定岩浆的流向,让主城的人往反方向撤。还有,火山灰里有大量有害物质,得让大家用湿布捂住口鼻,别喝露天的水。”
“我去说!”西门雪自告奋勇,“我爹最听我的!”
看着西门雪跑向传递消息的士兵,沈念安忽然松了口气。她转头看向于彩铃,发现她正和几个凛州妇女说话,教她们怎么用雪和草药做简易的防毒面具。顾楠妤已经在棚子边搭起了临时医帐,司锦年带着亲兵在平台边缘警戒,季青临则拿着纸笔,飞快地绘制着地形图。
这场景,像极了十三年前那个暴雨夜,他们挤在破庙里,各司其职地抵御着外面的风雨。
“在想什么?”季青临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递给她一块干粮。
“在想……我们好像总能遇到这种事。”沈念安咬了口干粮,有点硌牙,却是熟悉的味道——和当年破庙里吃的杂粮饼一个味。
季青临笑了笑:“或许这就是我们穿来的意义。”他指着远处正在喷发的黑龙山,“你不觉得奇怪吗?西门家的祖训,画像上的你,还有这火山喷发的时机,太巧合了。”
沈念安的心猛地一跳:“你是说……”
“我是说,”季青临的目光变得深邃,“或许我们不是第一批穿来的人。西门家的先祖遇到的‘天外来客’,可能和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这个念头像道闪电,劈开了沈念安心里的迷雾。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或许能从西门家的记载里,找到回去的线索。
就在这时,平台下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沈念安探头望去,只见一队穿着玄甲的士兵正护送着一群百姓往山上走,为首的那个青年身姿挺拔,脸上带着道浅浅的疤痕,正是许久未见的秦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