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门打开，张三走下来。
他手里拎着保温杯，朝茶摊方向走。
楚玄霄坐在石凳上，炉火未灭，茶壶还在冒热气。
沐清歌的直播设备还架着，但她已经不说话了，只是静静看着。
秦无涯坐在另一张石凳上，双手放在膝盖上，背挺得笔直。他的紫葫芦抱在怀里，指尖微微发抖。
刚才那三声敲桌，让他体内的灵力都跟着震了一下。
他活了一百八十七年，见过渡劫雷云翻滚，也见过山门崩塌时天地变色。可从没见过有人能用一杯茶压住法则裂纹，还能靠呼出一口气留下痕迹。
这不是修仙。
这是改命。
他盯着楚玄霄的手。那只手正搭在茶壶把手上，皮肤不算白，指节分明，动作随意得像在倒白开水。
但就是这只手，在碎瓷片上写下“天道有常”四个字。
不是刻，不是画，是点进去的。
金光一闪，字就出来了。
秦无涯忽然站起来。
他往前走了两步，走到石桌前，双膝一弯，直接跪下。
“我秦无涯，愿拜您为师。”
声音不大，但很稳。
周围没人说话。
沐清歌瞪大眼睛，手指差点松开自拍杆。
张三的脚步停住了，站在三米外，保温杯还拎在手里。
楚玄霄没抬头。他正在洗茶具，动作没停。
“我不收徒。”
语气平平的，就像说“今天天气不错”。
秦无涯没动。
“我可以当最笨的徒弟。”
“您可以骂我，打我，把我关在后山面壁百年。”
“只要您肯教我一点——怎么用茶压住规则波动。”
楚玄霄放下茶巾，抬起眼。
他看了秦无涯一眼。
这一眼没什么特别，但秦无涯感觉胸口像被撞了一下。
不是痛，是闷。
好像整个人都被看透了。
他知道这老头不是来玩的。
也不是一时冲动。
他是真想学，真想改命。
可楚玄霄不想立师门。
三百年前他坐镇九天时，多少人喊他仙尊？结果呢？魔潮来袭，弟子战死七万，他拼到神魂破碎也没守住最后一道防线。
后来重生醒来，他就告诉自己：
这次不当领袖，不聚信众，不让人再因为我站到前线。
你现在跪下来叫我师父。
明天就有千人效仿。
后天整个修仙界都会围着这个茶摊转。
然后邪修杀来，百姓遭殃，我又得出手。
一出手，就是因果。
因果多了，天道反噬就来了。
所以他摇头。
“我说了，我不收徒。”
秦无涯慢慢站起身。
他没再求，也没走。
他走到灶台边，拿起一块抹布，开始擦桌子。
“我不当徒弟，我当帮工总行吧？”
楚玄霄没理他。
张三走近，把保温杯递过去。
“霄哥，我家闺女让我带句话。”
“谢谢您救了她。”
楚玄霄接过杯子，打开盖子看了一眼。
里面是普通的枸杞红枣茶，泡得有点浓。
他点点头，放在桌上。
“你女儿经脉通了？”
“通了！医生都说奇迹！”张三声音有点抖，“昨天还能跑两圈呢！”
楚玄霄嗯了一声，继续烧水。
秦无涯还在擦桌子。
他擦得很认真，连桌角的茶渍都要抠干净。
沐清歌终于开口：“老前辈，您真是玄天宗的老祖？”
秦无涯头也不抬：“如假包换。”
“那您干嘛非要在这儿干活？”
“因为这里离道最近。”
他说完，把手里的抹布拧干，重新铺在桌面上。
“你们不懂。刚才那一幕，不是表演，是显化。”
“他不是在喝茶。”
“是在演示天道运行的节奏。”
沐清歌愣住。
她回想起自己直播间的弹幕，那些“建议申遗”“刻进族谱”的留言，突然觉得有点轻浮。
原来人家根本不是在秀操作。
是在讲道。
只是没人听得懂。
楚玄霄提起水壶，冲第一泡茶。
热水浇下去，茶叶翻滚。
秦无涯忽然停下动作，抬头看他。
“您这手法……是不是叫‘三沉三起’？”
楚玄霄没回答。
但秦无涯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在古籍里看过记载。传说上古时期有仙人煮茶，能让枯木逢春、死水复流，靠的就是这套冲泡节奏。
每一滴水落下的时间，都卡在天地呼吸的节点上。
他咽了下口水。
“我能记下来吗？”
说着就要从袖子里掏本子。
楚玄霄抬手，轻轻一挥。
一道气流过去，把本子吹回他怀里。
“不该看的别看。”
秦无涯缩回手，讪讪一笑。
“我就是太想明白了……我练了一百多年，渡了三次劫，每次都在最后关头失败。”
“心魔一起，阵法就乱。”
“可您刚才用一杯茶就稳住了法则波动，比我最强的镇心丹还好使。”
“您要是肯指点一句……”
“不行。”
楚玄霄打断他。
“你能来，是因为你够强。”
“但你也得明白，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
秦无涯低头。
片刻后，他又拿起抹布，继续擦。
“那我每天来。”
“您不说，我就看。”
“您做一次，我记一次。”
“总有一天，我能悟。”
楚玄霄没再拒绝。
他知道这种人拦不住。
越是高阶修士，越容易陷入执念。
眼前这位老祖，表面暴躁，实则心虚。怕失败，怕失控，怕自己撑不起宗门。
所以他才会对一杯茶下跪。
不是认输。
是求生。
楚玄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识海震动。
【秦无涯持续观察中】
【触发被动返还：心境解析x1（碎片）】
【获得‘规则感知’微光】
他眼皮都没眨。
这种事早就习惯了。
别人看他一眼，系统就返好处。
看得越久，返得越多。
现在整个直播平台都在转播他泡茶，全网几百万人盯着，信仰之力哗哗涨。
但他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这个人。
秦无涯。
一个渡劫期的大能，明明可以横着走，却甘愿蹲在茶摊擦桌子。
不简单。
一般人要么不信邪，要么当场拜师不成就翻脸。
这家伙既没质疑，也没离开。
反而用最笨的方式留下来。
有意思。
楚玄霄放下杯子，伸手去拿茶叶罐。
秦无涯立刻上前一步：“我来我来！”
他抢先把罐子打开，小心翼翼递过去。
动作熟练得像已经干了十年。
楚玄霄看了他一眼。
老头咧嘴一笑，眼角皱纹堆在一起。
“我勤快。”
“您只管喝茶。”
“剩下的，交给我。”
楚玄霄没说话，抓了一把茶叶放进壶里。
水刚倒进去，手机震了一下。
【666军团发起“抄作业挑战”】
【十万粉丝同步模仿泡茶动作】
【触发群体返还：信仰之力+3800】
他扫了一眼屏幕。
弹幕全是“老祖好帅！”“我也要当帮工！”“霄哥你看他多积极！”
沐清歌忽然笑了一声。
“霄哥，您现在有两个身份了。”
“一个是茶摊老板。”
“一个是隐形师父。”
楚玄霄抬眼。
“怎么说？”
“因为有人天天来打工，还不用工资。”
她指着秦无涯。
老头正弯腰收拾地上的碎茶叶，听见这话，直起腰嘿嘿笑。
“自愿的。”
“不给钱我也干。”
楚玄霄看着他，忽然问：“你宗门怎么办？”
“没人管？”
秦无涯摆手：“有长老看着，死不了。”
“再说……”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
“他们需要我回去。”
“但我更需要明白一件事。”
“为什么我拼尽全力都渡不了劫。”
“而您，随手一抬，就能压住天道裂纹。”
他说完，又蹲下去捡茶叶。
一片都不放过。
楚玄霄沉默几秒，端起新泡的茶。
热气升腾。
他吹了口气。
这一次，没有留下痕迹。
但他知道，有些人已经开始看见了。
不只是茶。
是背后的东西。
秦无涯抬起头，看着那缕消散的白气。
忽然喃喃道：
“原来不是气。”
“是线。”
“一根连着天地的线。”
楚玄霄看了他一眼。
老头眼神亮得吓人。
像是快要抓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