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的震动停了。
裂缝边缘还在冒热气,但那种压迫感消失了。阿斑站在楚玄霄身侧,耳朵抖了一下,低吼声慢慢止住。它嗅到了不同的气息——不是血魔留下的腥臭,也不是傀儡那种死气沉沉的味道,而是一种……像是烧红的铁块泡进泉水里的味道,烫,但干净。
楚玄霄没动。
他手里还握着那把裂了缝的茶壶,壶身微温,裂口处的金光已经暗下去。刚才那一战耗得不多,但他知道,真正的麻烦才刚要开始。
地面突然隆起一块,像有什么东西从下面顶上来。岩石被撑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赤红色的熔岩顺着缝隙流出来,却没溅到人身上,反而在半空中凝成一条线,绕着中心打转。
一道庞大的影子从地下升起。
是只龟,背甲足有三丈宽,表面布满裂纹,每道缝里都透出火光,像是地底岩浆在它壳上流动。它的头缓缓抬起来,脖子上的鳞片层层叠叠,眼睛睁开时,两团火焰跳了出来。
它没说话,只是盯着楚玄霄看。
两人对视了几秒。
楚玄霄松开手,把茶壶轻轻放进袖子里。这个动作很慢,像是在告诉对方:我不打了。
阿斑也趴了下来,前爪搭在地上,尾巴垂着,表示不攻击。
巨龟这才开口,声音像是石头在碾压:“你破了魔阵,清了怨魂,还救了火脉。”
它说一句,地面就震一下。
“你是怎么做到的?”
楚玄霄摇头:“不是我做的。是他们自己想通了。”
巨龟沉默了一会,忽然笑了下:“三百年前,也有一个人这么说。结果他拿了宝物,转身就杀了自己的师弟。”
楚玄霄还是摇头:“我不是他。”
巨龟盯着他看了很久,终于点头:“我知道你不是。”
它抬起前肢,掌心向上。一团九色火焰浮在空中,火焰中心有一颗晶莹的丹,像是用整片熔岩最热的部分凝出来的。
“这是我千年修行的内丹,地心火核。能炼成本命法宝,一击可碎山门,渡劫期之下无人能挡。”
楚玄霄看着那颗丹,没伸手。
他知道这东西有多贵重。秦无涯说过,玄天宗镇派之宝也不过是半枚残丹,靠它撑了三百年门面。眼前这颗,完整,纯净,还能直接融合。
但他没动。
身后传来脚步声。
李四喘着气跑过来,脸上全是汗,衣服也被石块划破了。他刚才被堵在另一条通道,差点没挤进来。看到巨龟和那颗丹时,腿一软,差点跪下。
巨龟看向他,又看看楚玄霄:“你要不要?这是你的机缘。”
楚玄霄没回答。
他转身,走到李四面前,抓起他的手腕,直接把那颗丹往他手里塞。
李四大惊:“不不不!我不能拿!这是前辈给你的!”
楚玄霄按住他手:“你拿得住。”
李四摇头:“我不行!我只是个散修,连功法都是捡来的残篇,根基都不稳,这种至宝我根本压不住!会爆体的!”
楚玄霄说:“你活到现在,就是压得住。”
李四愣住。
楚玄霄接着说:“你被人骗过三次,被打断过肋骨,被抢走过丹药,可你每次都爬起来了。你还记得第一次进秘境是为了什么吗?”
李四声音发抖:“为了……给我娘换药。”
“那你做到了吗?”
“没有……她还是走了。”
“但你没停下。你还在这条路上走。这就够了。”
楚玄霄把丹按进他掌心:“别人抢不到,偷不走,是因为你不该死。现在有个机会让你变强,你敢不要?”
李四的手在抖,眼眶红了。
他低头看着那颗丹,火焰映在他脸上,像是哭了。
他咬牙,闭眼,双手合拢,把丹紧紧抱住。
就在他握住丹的瞬间,楚玄霄识海猛地一震。
系统提示响了。
【检测到高等级资源赠予行为】
【触发万倍返还协议】
【返还物品生成中……】
一股热流从丹田冲上来,在经脉里跑了九圈。最后停在左袖暗袋里,凝成一颗小小的丹丸。颜色是九种火光混在一起的样子,表面光滑,没有气息外泄,但只要靠近一点,皮肤就会发烫。
楚玄霄不动声色,手指微微蜷了一下,就把那颗丹藏好了。
他知道,这叫【九转玄火丹】。
比地心火核强得多。
巨龟一直看着他,眼神变了。从审视,变成惊讶,再变成敬意。
它低声说:“我守这里一千二百年,见过无数天才来夺宝,强者来抢丹,疯子来烧阵。没人像你这样,把好处让出去。”
楚玄霄笑了笑:“我不缺这个。”
“你缺什么?”
“清静。”
巨龟沉默了一会,忽然点头:“好。”
它转身,准备沉回地底。
楚玄霄问:“你不问问为什么我能破魔阵?”
巨龟回头:“你用了茶。”
“对。”
“茶是什么?”
“放下。”
巨龟笑了:“你懂。”
说完,它慢慢下沉,岩石合拢,熔岩退回裂缝,只留下一片焦黑的地面。
风重新吹进来。
几秒后,秦无涯从通道口冲进来,满头大汗,道袍都被刮破了。他看到李四捧着丹站在那儿,又看看楚玄霄,嘴巴张了半天,才挤出一句:
“你……你把地心火核给了他?!”
没人理他。
李四还在发抖,抱着丹不敢松手,像是怕它飞了。
秦无涯冲到楚玄霄面前:“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那是能让人一步登天的宝贝!你不要?你疯了?!”
楚玄霄掏出另一个茶壶,倒了杯茶,递给他:“喝点?”
秦无涯一把推开:“我不喝!我现在脑子里全是火!你知不知道多少人为了这种丹拼命?你倒好,随手就送?!”
楚玄霄吹了口茶:“你想要?”
秦无涯一愣。
“想要你就拿去。”楚玄霄说,“反正我已经送出去了。”
秦无涯哑口无言。
他盯着楚玄霄看了半天,忽然低下头,往后退了一步,站到角落去了。
他不再说话。
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他能理解的境界。
通道两侧陆续有人赶来。
都是散修,听到动静跟过来看情况的。看到李四手里那颗发光的丹,一个个瞪大眼,呼吸都重了。
有人小声问:“那是……地心火核?”
“他拿了?楚玄霄给他的?”
“我没看错吧?这种东西也能送人?”
议论声越来越多。
楚玄霄没管他们。他盘膝坐下,把茶壶放在膝盖上,慢悠悠喝了一口。
茶香飘出来,带着一股暖意,像是冬天里晒到太阳的感觉。几个靠得近的散修闻到后,心跳慢了下来,原本紧张的情绪也平复了。
阿斑趴在他脚边,打了个哈欠,翻个身,露出肚子。
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楚玄霄闭上眼,神识散开,扫过全场。
他知道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
有人羡慕李四,有人怀疑楚玄霄是装的,有人觉得他是故意收买人心,还有人已经在盘算怎么接近他蹭好处。
他不在乎。
他只想等。
等下一个来的人。
或者等下一个想动手的人。
李四终于缓过神,走到他身边,蹲下来说:“楚兄,我……我真的可以留着这个吗?”
楚玄霄睁眼:“你留着。”
“可是……万一我控制不住怎么办?”
“那就练到能控制为止。”
“我要是被人抢了呢?”
“那就别被人抢。”
“要是……要是我想还你呢?”
楚玄霄笑了:“不用还。我得到的,比你多得多。”
李四不懂。
但他点点头,把丹收进怀里,贴身放好。
他站起身,看着周围一圈人,忽然大声说:“听着!今天这丹,是楚玄霄给我的!谁要是想抢,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没人应声。
楚玄霄低头喝茶。
风吹过通道,带起一阵灰。
他的袖子里,那颗九色丹静静躺着,表面闪过一丝微光。
李四站在他前面,背挺得很直。
秦无涯站在角落,双手紧握,指节发白。
阿斑翻了个身,把脑袋枕在前爪上。
楚玄霄喝完最后一口茶,把杯子放下。
他抬头看了看前方漆黑的通道。
那里没有光。
也没有声音。
但他知道,有人正往这边来。
脚步很轻。
但每一步,都踩在心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