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被拉长的那一瞬,陈小满的左手猛地一抖。
指尖那道微光熄了。
不是他松手,是白小染的残息撑不住了。那一缕银线断得干脆,像风吹断蛛丝,连个回音都没留下。
可黑洞已经偏了。
吸力漩涡正对着高墙上的邪修使者,那人终于动了,抬手想掐诀,可掌心符印刚起一半,就被一股巨力拽离墙面。他的脚尖在砖上刮出两道火星,整个人像被无形的手拎住后颈,硬生生拖向裂缝。
他张嘴,不知是在咒骂还是念咒,但声音立刻被吞了进去。
“嗤——”
一声轻响,人没了。
黑洞边缘微微鼓了一下,像是咽下一口热食,随即开始膨胀。原先碗口大的裂口迅速撑开,转眼成了脸盆粗细,地面咔咔作响,裂缝朝四面炸出蛛网般的纹路。
陈小满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左臂整条经脉火辣辣地疼,皮肤下像有细针在扎,指尖焦黑一片,指甲盖崩飞了两个。
他知道麻烦来了。
这东西没人控着,反倒更疯。
他咬牙撑地,想往后退,可屁股刚离地,后脖领就被一股冷风揪住,整个人往前滑了半尺。碎石子自动浮起,绕着黑洞打转,连空气都被抽得扭曲变形。
不能再等了。
他抬起左臂,把残破的衣袖一把撕下来,缠住手掌。布条刚裹好,血就渗了出来。他没管,深吸一口气,把手按在胸口。
掌堂灵力还在。
虽然稀薄得像快烧尽的油灯,但确实还在跳动。这股力量自奶奶失踪那年起就沉在他命格里,阴煞孤星不该有的东西,偏偏赖上了他。
他闭眼,将最后一丝清明压进灵海。
不是请神,不是结印,也不是画符。
他用命去推。
掌堂灵力从心口涌出,顺着经脉冲向左手,掌心亮起一层淡金色的膜。他猛地将手拍向黑洞边缘,光膜贴上去的瞬间,发出“滋”的一声,像烧红的铁按在冰上。
黑洞震了一下。
扩张速度慢了。
可也只慢了一瞬。
下一秒,内部传来低吼般的震动,光膜边缘开始起泡、剥落。陈小满闷哼一声,喉头一甜,嘴角溢出血丝。他没擦,反而咧嘴笑了下。
“行,你狠。”
他另一只手撑地,慢慢挪到封印石前,背靠着那块刻满裂痕的老石头。石头冰凉,却让他清醒了几分。
现在不能收手,一收手,整个阴阳巷都会被吸进去。
他抬头看了眼天。
月亮早不见了,云层压得极低,像一块脏抹布糊在头顶。风停了,连远处野猫的叫声都听不着。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个黑洞,和他这具快散架的身体。
他喘了口气,低声喊:“白小染!黄大贵!醒一下!就一下!”
没回应。
他又喊,声音哑得像砂纸磨墙:“我知道你们听得见!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借我点力气,回头请你们吃供果,黄大贵管够烟丝,白小染……我给你织条新围巾!”
依旧死寂。
他喉咙一紧,差点咳出血来。
就在他以为彻底没希望时,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是从井底飘上来的:
“……老规矩……叫名字……叫真名……”
是黄大贵。
声音弱得几乎听不清,可陈小满眼睛一下子亮了。
他立刻闭眼,把五仙的名字一个个往心里塞。
不是外号,不是称呼,是那些他只在契约书上见过、从未敢念出口的本源真名。
“白染霜。”
刚念出三个字,胸口就是一震。一道雪白的光从他心口窜出,贴着掌堂灵力缠上光膜。那光极冷,冷得他牙齿打颤。
“黄九渊。”
第二道光泛着土黄色,像老树根须,顺着左臂攀上来,钻进光膜。他感觉肩膀一沉,像是多了百斤重量。
“柳青萝。”
第三道,翠绿如春芽初绽,来自草仙。光丝缠上他指尖时,伤口竟微微发痒,像是有嫩芽要往外钻。
“金守财。”
第四道金光微弱,晃了两下才稳住,灰仙只剩一丝执念未散,但也来了。
“黑山照。”
第五道漆黑如墨,却是温的,像夜里燃尽的炭。黑仙本体早已陨落多年,只留一缕守契之魂,此刻竟也应召浮现。
五道灵光交织成网,绕着掌堂灵力盘旋,缓缓注入光膜。
黑洞开始抖。
不是乱抖,是有节奏地收缩,像一颗被强行捏小的气球。裂缝边缘的石头不再飞起,反而开始往里塌陷。吸力减弱了,陈小满终于能把膝盖从地上抬起来。
他没松手。
反而把两只手都按了上去。
掌堂灵力+五仙残息,六股力量拧成一股绳,死死箍住黑洞的“脖子”。
“再小点……再小点……”
他嘴里念叨着,额头青筋暴起,太阳穴突突直跳。每压进去一分,身体就空一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慢,呼吸越来越浅,像是随时会断。
可黑洞真的在缩小。
从脸盆大,缩到锅盖大,再到饭碗大……
突然,里面传出一声异响。
不是嗡鸣,也不是嘶吼。
像有人在笑。
很低,很轻,带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
陈小满浑身一僵。
那笑声……他听过。
小时候,奶奶讲古时提到过——柳七爷杀人前,总先笑三声。
第一声,是风过枯林;
第二声,是蛇吐信子;
第三声……
他还没想完,黑洞猛地一缩,竟在中心凝出一只眼睛。
竖瞳,泛着幽绿的光,盯着他。
陈小满的手没抖,可指节泛白。
他知道这玩意儿不该有意识,可它有了。
那只眼眨了一下。
然后,黑洞停止了收缩。
五仙的灵光还在支撑,可无论他怎么用力,那团幽暗就是不肯再小半分。
他喘着气,盯着那只眼,忽然开口:
“你笑什么?你以为……”
他话没说完,左手突然一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