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悬在半空,离地三寸,纹丝不动。
陈小满喉咙里还泛着血气,眼皮沉重得像压了石块。他动了动手指,指尖蹭到胸口湿黏的血渍。那块贴身携带的玉石仍在发烫,热度顺着皮肤往骨头里钻。
“别……别碰那玩意儿。”黄大贵趴在地上喘气,一只手撑着墙慢慢坐起,尾巴尖抖了两下,“刚才那阵动静,怕是把十里内的脏东西都招来了。”
他眯眼看向院角的老槐树,风没动,枝条却微微一颤。
烟气从他尾毛末端渗出,淡灰色,细如游丝。刚飘到空中,就被一股无形之力冻住,凝成一段僵直的线,随即“啪”地碎裂,化作黑点落地。
“邪气入界了。”老头咬牙,“结界破了个口子。”
陈小满没吭声,挣扎着挪了半步,视线落在角落那团白色身影上。白小染仍闭着眼,呼吸平稳,可她腹部原本焦黑脱落的地方,那一小片新生的狐毛正微微起伏,像是在呼吸。
他伸手,声音沙哑:“拔一根。”
“你疯啦?这丫头还没醒,你就敢动她毛?”黄大贵瞪眼。
“快。”陈小满盯着那片银光未散的绒毛,“它刚才闪了一下。”
老头嘀咕着凑过去,小心翼翼捏住一根毛尖。刚一用力,那根毛突然轻轻一震,仿佛有知觉般缩了半寸。黄大贵愣了下,改用指甲轻轻刮下,毛尖离体瞬间,空气中荡开一圈极淡的银光涟漪。
陈小满接过,指尖刚触到毛身,整根狐毛忽然自主浮起,在他胸前半尺处缓缓旋转。
窗纸外,一道灰影无声滑过,停在窗棂边。一只半透明的手缓缓抬起,指尖凝聚着墨色雾气,正要按向窗纸——
浮空的狐毛猛然一颤。
一层薄如蝉翼的光纱凭空织成,横亘在陈小满身前。那只邪手拍上来,发出“铛”的一声脆响,像是砸在铁板上,反被震退三寸,窗纸完好无损。
“我滴个仙啊……”黄大贵张大嘴,“它自己会挡?”
陈小满眼神一亮,立刻集中意念,催动残存的感知去引导那根毛。它果然回应,开始绕着指尖打转,速度越来越快,银光交织成网。
他另一只手摸向腰间,那里缠着几缕五仙本源留下的丝线——草仙的青藤气息、风仙的旋流痕迹、灰仙的尘烟余韵,还有一丝属于他自己掌堂灵力的微光。他将这些丝线抽出,混入狐毛之中。
指尖牵引,编织。
巴掌大的护甲雏形在他掌心成型,表面浮现细密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符印。最后一根毛丝嵌入的刹那,整片护甲骤然一亮。
一道针芒般的光箭自甲面激射而出,穿透窗纸,直钉院外槐树阴影。
“呃!”
一声闷哼从树后传来。黑影踉跄跌出,胸口插着那道光箭,斗篷被烧出一个碗口大的洞。那人一手捂胸,面容扭曲,另一只手还死死攥着一枚乌黑长钉,钉头刻满血咒符文。
“刺魂钉?”黄大贵瞳孔一缩,“想趁咱们虚弱种咒?”
黑影喘息着抬头,眼白泛黄,嘴角咧开,露出一口黑牙:“口诀……残篇……交出来……不然你们谁都——”
话没说完,护甲再次发亮。
第二道光箭破空而出,正中其咽喉。那人身体一僵,手中长钉落地,发出“叮”的轻响。
“想抢东西?”陈小满靠在断墙上,声音低哑,“先问它答不答应。”
黑影跪倒在地,双手抓着喉咙,黑雾从七窍溢出,却被护甲吸了过去,融入纹路之中。几息之后,尸体开始干瘪,皮肤龟裂,最后“轰”地炸成一团飞灰。
一双焦黑的眼珠滚落在地,倒映着护甲上尚未熄灭的银光。
黄大贵跳过去,用脚尖拨了拨灰烬,又蹲下仔细看那对眼珠:“不是柳七爷的人……打扮不像,手法也野。”
他抬头看向陈小满:“这护甲……是从她新长的毛做的?”
陈小满低头看着掌心的护甲,温度微热,纹路隐隐流动。他轻轻摩挲边缘,发现每一道刻痕都带着细微的脉动,像是活物的心跳。
“它认主。”他说,“不是工具。”
“难怪能自动反击。”老头啧了一声,“我还以为是阵法残留呢。”
陈小满缓缓起身,动作牵动内伤,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他没停下,一步步走向白小染。
少女依旧沉睡,腹部那片狐毛少了小小一撮,剩余的绒毛根部隐约有光流转,像是在缓慢再生。他蹲下,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度正常,呼吸平稳。
“她在恢复。”他说。
“不止是恢复。”黄大贵走过来,尾巴轻轻扫过地面,“你看她耳朵。”
白小染的狐耳藏在乱发中,此刻正微微抖动了一下,幅度极小,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以前她睡觉,雷劈都不带晃的。”老头低声说,“现在连灰都能惊动她一根毛。”
陈小满没说话,将护甲小心贴身收进衣襟内侧。那片银光隔着布料仍能看见,微微发亮。
“有人来过。”他说,“不只是这个。”
“嗯。”黄大贵点头,“这人是探子,背后肯定还有。”
“那就等。”陈小满靠着墙坐下,闭上眼,“谁再来,护甲还会响。”
院外风渐起,吹动槐树枯枝。一片残叶从树梢飘落,刚进入院子上空,便被一股无形之力拦住,悬停半空。
护甲在陈小满怀里轻轻一震。
黄大贵抬头盯着那片叶子,忽然咧嘴笑了:“嘿,还挺警觉。”
陈小满睁开眼,目光落在窗纸上那个被光箭穿出的小孔上。外面天色微明,晨光斜照进来,正好落在那对焦黑的眼珠上。
其中一只,忽然转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