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满迈出第二步,脚底像是踩在烧红的铁板上。他没停下,一步一步往前走。白小染睁开眼,看了他一眼,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香囊,指尖一弹,火星溅出来,在空中画了个圈。
黄大贵靠在石头上,喘着气说:“别走那么快,你腿都快断了还装硬气。”
香囊烧了起来,火光不大,却照出一条暗红色的线,连向远处。白小染低声念了句什么,三人身影晃了一下,再出现时已经站在一间老屋的院子里。
地上积着昨晚的雨水,墙角那棵歪脖子槐树还在,叶子黄了一半。陈小满扶着门框站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全是裂口,血干了又裂,指甲缝里还有黑灰。
屋里点起一盏油灯。他坐在蒲团上,从怀里掏出匕首的残柄,轻轻放在桌上。金属碰木头的声音很轻,但三人都听见了。
“这一战,我们能赢,是因为你们。”他说,“我没把握的时候,是你们挡住了后面。”
白小染靠着墙,头发乱了也没理,只淡淡说:“你知道就好。下次冲之前,先喊一声,别当自己是不死之身。”
黄大贵咳嗽两声,吐出一口黑痰,摆摆手:“我说句实在话——你最后那一击,运气占七分。命门藏得那么深,要不是你刚好看见那个透明脑袋,现在咱们三个都在地底下躺着。”
陈小满点头:“我知道。我不该赌那一刀。”
“但你赢了。”白小染抬眼,“而且你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那是你的本事,不是运气。”
黄大贵哼了一声:“你奶奶当年第一次见仙家真身,吓得三天没敢睁眼。你倒好,直接拿剑戳脸。”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陈小满低头看着桌上的匕首,忽然问:“我是不是太冲动了?”
“你是。”白小染答得干脆。
“但你不该停。”黄大贵补了一句,“有些事,就得有人往前冲。问题是,冲完之后得想怎么活下来。”
陈小满沉默了很久。他想起山谷里那些亡魂扑向蛇头的画面,想起村民抱着孩子跪在门口道谢的样子,也想起小时候被人用石头砸出门外的那天。
“我不想再当那个被赶出去的人。”他说,“但我也不想让别人经历这些。”
白小染没说话,只是把手搭在膝盖上,九条尾巴只剩八条,断掉的那条还没长出来。
黄大贵摸了摸碎掉的铜铃,说:“你想干什么?”
“我想把这次的事记下来。”陈小满抬头,“不止是柳七爷,还有以前遇到的每一个邪祟,每一场战斗。我要写一本‘闯堂录’,谁有灵异问题,都能翻一翻。”
白小染挑眉:“你要写书?”
“对。”
“你知道写一本完整的堂规要多少年吗?”
“我知道。我可以一边走,一边记。”
黄大贵笑了下:“行啊,老头子我活这么久,正好攒了些老案子。你要写,我给你供材料。”
白小染看了他一眼:“那你打算从哪开始?”
“就从这间屋子。”陈小满站起来,走到墙边,拿起粉笔在砖上画了一道,“今天是我们打赢的第一天。以后每一天,我都记一笔。”
他转过身,看向两人:“我不是为了当英雄。我是为了不让任何人,再因为看得见鬼,就被当成疯子。”
白小染闭上眼,靠回墙上:“随你吧。”
黄大贵打了个哈欠:“反正我也闲着。”
油灯跳了一下,影子在墙上晃。陈小满走到窗边,推开木框。外面巷子安静,几户人家亮着灯,一个小孩在院里跑过,手里举着纸灯笼。
他正要说话,忽然皱眉。
灯笼的光照在地上,影子拉得很长。可那孩子的影子,比他本人多了两只耳朵。
陈小满的手按在窗沿上,指节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