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满的手从门框上收回,伞撑到头顶。风没停,但雨一直没下来。他往前走了一步,脚底踩碎一片枯叶,声音比预想的响。
白小染跟在后面,袖子一抖,指尖多了根红绳,绕了三圈绑在手腕上。她抬头看了看天,乌云压得低,像一块脏布盖住整个镇子。
黄大贵走在最后,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他忽然停下,铜钱从指缝滑落,砸在地上滚了半圈,立着不动。
“这地方不对。”他说。
三人站在镇口石碑前。“槐荫口”三个字歪斜开裂,底下那层青苔颜色发暗,靠近了能闻到一股铁锈混着腐草的味道。陈小满伸手摸了下碑面,指尖沾了点湿泥,擦都擦不掉。
主街两侧全是关着的铺子。门板钉得死紧,窗纸糊了三层,有户人家晾衣绳还挂着半截布条,被风吹得晃,像是刚收衣服时慌了神,扯断就跑。
黄大贵敲了家面馆的门。
“有人吗?过路的,想讨碗水喝。”
屋里静了几秒,传来沙哑的声音:“别在这儿待着。天黑前走,来得及。”
“我们不赶路。”陈小满靠上门板,“听说夜里有孩子提灯走街?”
屋里的呼吸顿了一下。门缝底下慢慢渗出一滴水,不是雨水,颜色偏深,顺着门槛流到陈小满鞋尖前停住。
白小染一把将他拽后两步。
“你儿子昨夜看见灯笼孩子了吧?”她盯着门缝,声音冷下来。
屋里突然响起女人的哭声,断断续续,夹着咳嗽。过了会儿,一个老人开口:“每到子时,街上就有影子动。不是人影,太矮,像小孩。提着灯,光是绿的。谁开门,门框就裂;谁往外看,窗户自己破。前天王家的牛,早上发现时躺在房梁上,早就僵了。”
“有人被拖进墙里。”女人抽着气,“李裁缝的小孙子,半夜说要出去玩,再找到时,整个人嵌在砖缝里,脸朝外,眼睛睁着。”
陈小满低头记了两笔。本子上的字迹有点晕,刚才那滴水蹭到了纸角。
“你们不能走。”老人又说,“来了就走不了。它知道你们来了。”
黄大贵弯腰捡起铜钱,翻过来一看,正面朝上,可字迹模糊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
他把铜钱塞回口袋,搓了搓胳膊。“地脉被封了,阴气出不来,只能往人身上钻。这镇子活不了多久。”
白小染环顾四周,九条尾巴在虚空中轻轻摆动。她忽然皱眉:“那些影子……不是自己走的。有人在牵线。”
陈小满站到十字街中央,抬头看天。云层厚得看不见一丝光。他合上本子,塞进背包。
“等晚上。”他说,“它们出来的时候,我们就知道是谁在动。”
黄大贵找了间废弃茶棚,门板少了一块,屋顶漏风。他用朱砂在四角点了点,勉强算布了个小阵。
三人坐下休息。没人说话。
天色一点一点沉下去。
陈小满解开背包,拿出桃木钉,握在手里。白小染盘腿坐着,手指勾着红绳来回拉。黄大贵靠在墙边,耳朵时不时抖一下,像是听见了什么。
茶棚外,地面微微震动。
一根断掉的竹竿倒了下来,砸在门口,发出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