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控室的警报解除后第十二个小时，纪年站在全息地图前，手按在标志着蓝晶矿脉的山谷区域上。
“阿塔，调出我们现在所有能战斗的人员清单。”
“星火遗民战斗人员二十一名，自由兵团老兵三十七人，石锤部落战士五十三人。总计一百一十一人，另有十七人轻伤，五日内可恢复作战能力。”
纪年点头，转向房间里其他人——冷月、蛮牛、老爹、岩山。艾琳娜在隔壁实验室调试设备，林薇薇在医疗区。
“一百一十一人。”纪年重复这个数字，“要拿下矿脉，要守住基地，还要防备科技复兴会。”
岩山向前一步：“我们石锤的人，挖矿是好手，打仗也不含糊。但需要统一的号令。”
“这正是接下来要做的事。”纪年调出一张新的编制图，“三支队伍，三个明确的任务。”
全息图上亮起三个区块。
“第一，采矿突击队。”纪年的手指点在第一区块，“队长蛮牛，副队长岩山。抽调石锤部落所有矿工和最强壮的战士，加上自由兵团里擅长重火力的老兵，总计六十人。”
蛮牛和岩山对视一眼，点头。
“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在最短时间内，安全地挖出蓝晶。但在此之前，需要先解决矿脉上的守护生物。”纪年调出黑鳞吸盘兽的影像，“艾琳娜正在制作专门的‘灵能毒饵’。一旦完成，你们负责执行清除任务。”
“清除后，立即开始采矿作业。岩山负责技术指导，蛮牛负责现场防御和安全。”
“明白。”两人同时应声。
“第二，基地防御与建设队。”纪年点向第二区块，“队长老爹，副队长由石锤部落的副手担任。人员包括所有星火遗民的工匠、技术员，以及剩余的石锤和自由兵人员，总计四十人。”
老爹仔细看着编制列表。
“你们的任务分三部分。”纪年继续说，“一，在矿区通往基地的沿途设置防御工事和隐蔽运输路线。二，加快基地内部基础设施的修复和扩建，特别是居住区和仓储区。三，组织训练新加入的人员，让他们快速掌握基本技能。”
“第三，侦察与快速反应队。”纪年看向冷月，“队长冷月，人员从所有队伍中挑选最擅长潜行、射击和野外生存的精英，暂定十五人编制。”
冷月冰蓝色的眼眸盯着全息图。
“你们的任务：一，监视科技复兴会的动向，建立预警网络。二，在采矿期间，负责外围安全，清除可能的威胁。三，作为机动力量，随时支援任何需要的地方。”
纪年关闭全息图，看向所有人。
“编制今天之内完成。明天开始，三支队伍各自进行针对性训练。三天后，我们要具备同时执行采矿准备和基地防御的能力。”
会议结束，众人各自离开去召集人手。
纪年走向实验室。艾琳娜正站在工作台前，面前是一个复杂的灵能装置原型。几块蓝晶碎屑被镶嵌在精密的金属框架中，发出不稳定的脉动光芒。
“进展如何？”
“原理验证通过了。”艾琳娜没回头，手指在数据板上快速滑动，“但问题有两个。第一，要精确模拟足以吸引那怪物的灵能波动，需要至少拳头大小的高纯度蓝晶作为核心。我们手头的碎屑不够。”
“第二个问题？”
“投送方式。”艾琳娜终于转过身，眼里有血丝，“这东西激活后会产生强烈的灵能辐射，必须在三十秒内投送到怪物身边并启动。但怪物周围五十米是它的绝对警戒区，任何靠近的活物都会被瞬间攻击。”
纪年看着那个装置：“射程呢？”
“如果用改装的重弩发射，最大射程一百米。但精度……在复杂地形下，命中特定部位的概率低于百分之二十。”
“如果不需要命中特定部位呢？”
“那需要贴附在它体表，而且必须接触到血肉部位，不能是鳞片覆盖的区域。效果会打折扣，但理论上仍然可以引发灵能紊乱。”
纪年沉思片刻：“把装置设计成可以吸附的形态。投送的任务交给冷月的队伍。”
“太危险了。”
“所以我们才需要最精锐的人去执行。”纪年看向艾琳娜，“你需要的高纯度蓝晶，会在第一次采矿中获得。先完成装置的其他部分。”
离开实验室，纪年走向新开辟的训练场。
场地上一片热火朝天。蛮牛正在组织石锤战士和自由兵老兵进行协同训练。他们用废旧的金属板和轮胎模拟黑鳞吸盘兽的躯干，练习如何快速布置火力网，如何在遭到冲击时保持阵型。
“注意间距！”蛮牛的声音如雷，“那东西一尾巴扫过来，站得太近的全得死！三米间隔，交叉火力！”
另一边，老爹正带着星火遗民的工匠和石锤的普通族人搭建工事模型。他们用能找到的一切材料——废旧金属、木材、石块——练习快速构筑掩体和路障。
“不是越结实越好，是要又快又实用！”老爹示范着如何用几根木桩和铁丝网快速设置一道障碍，“我们需要的是能在半小时内建起来的防线，不是要守三年的堡垒！”
冷月不在训练场。她已经带着初步挑选出的几个人外出进行实地侦察了。
纪年在训练场边缘站了十分钟，观察着每个人的表现。然后他走向基地入口处新设立的登记点。
林薇薇和德菲正在那里忙碌。几批新来的流浪者正在排队接受初步筛查。
“今天有多少人？”
“二十三。”林薇薇抬头，擦了擦额头的汗，“大部分是从南边逃过来的，说那边归一教的活动越来越频繁。有五个有战斗经验，八个有手艺，剩下的都是普通平民。”
纪年看向排队的人群。他们衣衫褴褛，眼神里混杂着恐惧、疲惫和一丝微弱的希望。
“按之前定的规矩办。”纪年说，“有技能的，根据技能分配到相应队伍学习。没特殊技能的，先安排基础劳动，观察一周。所有人都要接受基础训练，至少要学会听从指挥和自我保护。”
“明白。”林薇薇点头，“另外……塞林今天有好转。他开始尝试用画图的方式沟通了。”
医疗隔间里，塞林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块炭笔和一块薄石板。石板上画着简略的图案——一个螺旋符号，下面有几道波浪线，旁边是一个小小的山峰形状。
林薇薇在旁边轻声解释：“我们猜测，螺旋可能代表他的族群，波浪是水或者海洋，山峰……可能是指蓝晶矿所在的山脉。”
纪年在塞林面前蹲下，用心轨缓缓释放出平和的情绪。塞林抬起头，那双曾经充满恐惧的眼睛里，现在多了一丝微弱的好奇。
他伸出手指，在螺旋符号和山峰之间画了一条线。然后看向纪年，又看向西北方向——正是蓝晶矿脉的方位。
“他想告诉我们，他的族人和那个矿有关。”林薇薇低声说。
纪年点头，对塞林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他接过炭笔，在石板空白处画了一个简单的基地轮廓，然后在轮廓里画了一个小人，指向塞林。
塞林盯着看了几秒，然后在那个小人旁边，画了另一个略小的人形。
沟通在缓慢地建立。
傍晚，冷月的小队回来了。他们带回了重要的情报。
“科技复兴会的前进基地在东南方向五十公里处，规模不大，大约三十人。但他们有无人机，每天进行例行巡逻。”冷月在主控室汇报，调出侦察时拍摄的模糊影像，“巡逻路线最近的点，距离我们基地三十公里，距离矿脉二十五公里。”
“他们发现我们了吗？”
“不确定。但我们的采矿活动一旦开始，产生的动静和能量波动很难完全隐藏。”
纪年盯着地图：“所以我们只有很短的时间窗口。清除怪物，快速采矿，然后转入隐蔽。”
“需要精确的计划和完美的执行。”冷月说，“任何一环出错，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深夜，纪年独自在基地里巡视。
他走过已经入睡的居住区，走过还在运转的净水设备，走过堆放着各种材料和工具的仓库。最后他来到主控室上方的了望台。
从这里可以望见西北方向的山峦轮廓。蓝晶矿就在那片山脉的某个褶皱里，被一头危险的生物守护着，还被远方的敌人窥视着。
但深巢正在发生变化。一百多人的队伍正在整合，训练在展开，防御在加固。虽然还远远不够强大，但至少不再是刚来时那种风雨飘摇的状态。
冷月无声地走上来，递给他一杯热水。
“三天后，真的能开始行动吗？”
“必须能。”纪年接过水杯，“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慢慢准备。资源在消耗，敌人在靠近，每拖一天，风险就大一分。”
“那个毒饵装置……”
“艾琳娜会在后天完成。你们队伍的训练重点，就是如何在复杂地形下快速接近目标并安置装置，然后安全撤离。”
“明白。”
两人沉默地看着远方的黑暗。基地里只有几盏节能灯还亮着，像黑暗中的微弱星光。
“有时候我在想，”冷月忽然开口，“如果我们当时没有来南疆，现在会是什么样？”
“可能还在北境挣扎，或者已经死在某个废墟里了。”纪年喝了一口水，“至少现在，我们有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有了一起战斗的同伴。”
“家……”冷月重复这个字，语气复杂。
“对，家。”纪年看向她，“不只是个避难所，是个我们要一起建造、一起守护的地方。就从那座矿开始。”
第二天，训练强度加倍。
蛮牛带着采矿突击队进行负重越野和协同作战演练。他们模拟了遭遇突发袭击时的应对方案，练习了如何快速建立防御圈保护采矿设备，如何在干扰下保持通讯畅通。
岩山展示了石锤部落独特的采矿技巧——如何用最少的工具和人力快速开凿岩层，如何判断岩体稳定性，如何在狭小空间内安全作业。
老爹的建设队完成了第一条隐蔽运输路线的初步清理。他们在沿途设置了三个临时掩体和补给点，并开始准备采矿所需的简易工具和设备。
冷月的侦察队进行了两次全装备野外拉练，测试了在不同地形下的移动速度和隐蔽能力。她亲自挑选了最终执行投送任务的五人小组，开始专项训练。
艾琳娜在实验室里完成了毒饵装置的主体结构。现在只等第一批蓝晶矿石。
第三天下午，纪年召集所有队长进行最后一次行动推演。
全息地图上标注着每一个细节：怪物的活动范围，预设的“屠宰场”伏击点，采矿作业区，运输路线，预警哨位，撤离路径。
“行动分三个阶段。”纪年指向地图，“第一阶段，冷月小队投送毒饵，将怪物引离矿脉核心区至屠宰场。蛮牛小队在此设伏，一旦怪物进入，立即启动毒饵。”
“第二阶段，怪物被清除或重创后，岩山立即带领采矿组进入矿脉区开始作业。老爹的建设队负责现场工事搭建和物资运输。冷月小队转为外围警戒。”
“第三阶段，采集到第一批矿石后，立即沿隐蔽路线运回基地。整个过程必须在八小时内完成，最大限度减少暴露时间。”
“科技复兴会如果在这个时间段出现呢？”冷月问。
“那就打。”纪年语气平静，“我们的侦察网络会提前预警。如果真遭遇了，冷月小队负责牵制，蛮牛小队保护采矿组撤离。原则是：不恋战，保住矿石和人员。”
所有人都点头。
“最后确认一次：装备、人员、路线、应急预案，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纪年看向窗外，天色已近黄昏。
“明天黎明前出发。今晚，让所有人吃饱，休息好。”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沉稳有力：
“这座矿，我们要定了。深巢的根基，就从明天开始铸牢。”
会议结束，众人离去准备。纪年留在主控室，最后检查了一遍所有数据。
阿塔的虚拟形象浮现：“所有系统运行正常。能源核心在现有负荷下可稳定运行七十二小时。通讯网络已覆盖行动区域百分之八十。”
“谢谢，阿塔。”
“另外，我检测到塞林的生物体征有特殊波动。当他靠近蓝晶碎屑时，脑波活动会出现与灵能共鸣相似的特征。”
纪年抬头：“什么意思？”
“他可能天生对蓝晶能量敏感，甚至……能一定程度上与之互动。这或许是波塞多尼亚遗民的特殊体质。”
纪年沉思片刻：“暂时保密。等我们拿到足够的蓝晶后，再让艾琳娜深入研究。”
他关闭主控台，走向自己的休息间。路过医疗区时，他看见塞林已经睡着了，手里还抓着那块画着图案的石板。
少年脸上的恐惧已经淡去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疲惫的平静。
纪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关上门。
明天，一切将不同。要么深巢获得崛起的资本，要么他们将面临更严峻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