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长安排的住处是镇子东头一间久无人居的旧屋,虽然简陋,但收拾得还算干净。屋内只点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晕在墙壁上跳跃,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但夜色愈发浓重,万籁俱寂,仿佛整个青石镇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什么。
玄清将那张包裹着黑发的手帕平铺在屋内唯一的一张木桌上。那根尺许长的黑发在油灯下更显诡异,乌亮得几乎能吸走周围的光线,散发出的阴冷气息让桌上的灯火都微微摇曳了一下。
陈磊凝视着那根头发,体内灵力自然流转,灵觉清晰地捕捉到其上附着的污秽、禁锢的能量残余。这绝非寻常之物,更像是某种邪术的载体或媒介。
“师父,”陈磊看向玄清,语气凝重,“这头发上的气息……与赵坤研究的那种邪符,似乎有几分相似,但又不完全相同,更加阴损。” 经历了之前与赵坤的争斗,陈磊对这类邪异能量格外敏感。
玄清微微颔首,目光依旧停留在黑发上:“嗯,此物蕴含‘束魂夺魄’之意,非正道所为。赵坤所求,多以强化自身、掠夺他人修为为主,而这……更像是纯粹的残害,以生灵之精魄达成某种阴毒目的。” 他顿了顿,指尖隔空虚点那根黑发,“用你的‘追踪符’一试便知。此符能循迹溯源,锁定气息源头,正合此用。”
陈磊点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因那黑发引起的些许不适。他从随身的布袋中取出绘制符箓所需的朱砂、符笔和黄表纸。虽然他已经能凭借强横的灵力凌空画符,但在这种需要精密锁定和持续追踪的情况下,依托载体的符箓往往更加稳定持久。
他将黄表纸铺开,屏息凝神,调动丹田内的灵力,缓缓灌注于持符笔的右手。笔尖蘸取殷红朱砂,落于纸面,手腕沉稳移动,一道道蕴含灵韵的线条随之浮现。他绘制的是《玄真秘录》中记载的一种中阶追踪符,名为“灵犀引路符”,对气息感应极为敏锐。
整个绘制过程行云流水,符胆初成之际,淡淡的灵光便在符纸上流转。玄清在一旁静静看着,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自己这个徒弟,天赋卓绝且心性坚韧,短短时间内,不仅在修为上突飞猛进,对这符箓之道的掌握也越发精深纯熟。
符成刹那,陈磊低喝一声:“敕!”
只见那“灵犀引路符”无风自动,缓缓从桌面上悬浮而起,散发出柔和的白色光晕。陈磊小心翼翼地将符箓引至那根黑发上方,符箓的光芒与黑发的阴冷气息一接触,立刻产生了反应。
白色光晕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将黑发笼罩其中。那根黑发仿佛活物般微微扭动了一下,其上附着的阴秽气息被符光强行抽取出一缕,融入符箓之中。顿时,悬浮的符箓光芒大涨,原本柔和的白色转为一种指向性的清辉,如同罗盘上的指针,猛地一定,坚定不移地指向小镇的西北方向。
那个方向,正是青石镇后山所在。
“后山……”陈磊目光顺着符箓指引的方向望去,眉头紧锁。他能感觉到,那股牵引之力异常清晰且稳定,说明气息源头距离此处并不算太遥远,而且似乎并未刻意隐藏。
玄清看着符箓指向,面色沉静,但眼神却深邃了许多,他缓缓开口道:“后山……那座荒废已久的山神庙……”
“山神庙?”陈磊看向师父,他对青石镇并不熟悉。
“嗯,”玄清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回忆的冷意,“那庙宇荒废已有二三十年,香火早断。但在更早之前,据说庙里曾住过一个不被正统所容的术士。此人行事乖张,钻研的多是些损人利己、操控阴魂的偏门邪法,被玄门中人视为邪术师。后来不知是因仇家寻上门,还是遭了天谴,突然就销声匿迹了。那庙也因此彻底破败下来。”
“邪术师……”陈磊喃喃道,心念电转,“师父,您的意思是,这次孩童失踪之事,可能与这个早已消失的邪术师有关?或者…是他的传人、同党所为?”
“不无可能。”玄清目光锐利,“此类邪法往往有其传承。即便那邪术师本人已死,其留下的典籍、或是被他蛊惑之人,也可能继续为祸。而且,用孩童精血魂魄修炼邪符、炼制邪物,正是这类邪修惯用的手段。赵坤当年,也不过是走了类似的路子,只是他更倾向于掠夺修士的修为。”
符箓依旧稳稳地指向后山破庙的方向,清辉流转,似乎在催促他们行动。
陈磊收起符箓,那根黑发失去了符力牵引,重新变得死寂,但那股阴冷感依旧萦绕不散。他看向玄清,眼神坚定:“师父,既然确定了方向,我们是否现在就动身?”
玄清略一沉吟,摇了摇头:“此刻夜深,山中情况不明,那破庙若真是贼人巢穴,必有布置。我们虽不惧,但需以防万一,避免打草惊蛇,危及被困孩童的性命。暂且按捺,调息凝神,将状态保持在巅峰。待到黎明前,天地将明未明,阴邪之力稍弱,正是行动的最佳时机。”
陈磊闻言,深吸一口气,压下立刻行动的冲动,点了点头。师父考虑得周全,救人固然紧要,但莽撞行事反而可能酿成悲剧。他盘膝坐下,开始闭目调息,引导灵力在体内周天运转,务求以最佳状态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屋内重新陷入寂静,只有油灯偶尔爆开的灯花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窗外的夜色依旧浓重,但陈磊的心,已经飞向了那座隐藏在后山迷雾之中的破败庙宇。那里,不仅关系着五个无辜孩童的性命,也可能隐藏着与邪术师、甚至与赵坤背后更庞大阴影相关的线索。黎明前的黑暗,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