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墓园回来,林曦的心境已然不同。
沉重依旧,但那沉重里,多了几分清晰的脉络和明确的方向。
林曦手中那枚小小的U盘,此刻重逾千斤。
回到公寓,沈今辞正在客厅等她。他没有多问,只是为她倒了一杯温水,目光沉静地落在她依旧带着几分恍惚却异常坚定的脸上。
林曦将U放在茶几上,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这是我父亲当年无意中获取的、关于某个集团洗钱和非法资产转移的证据。对方现在狗急跳墙,想要夺回去或者灭口。前几天的事,就是冲这个来的。”
沈今辞的目光扫过那枚U盘,眼神锐利了一瞬,随即恢复平静。
沈今辞抬眼看她:“你想怎么做?”
“报警。”
林曦清晰地吐出两个字,“交给经侦,交给法律。这是唯一能彻底解决问题,也能让我父亲…减轻罪责、获得保护的正途。”
这是林曦在回来路上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隐瞒和躲避只会让所有人持续活在危险中。
唯有让一切曝光于法律之下,才能斩断那只看不见的黑手,也为林国栋争取一个或许能将从轻发落的机会。
沈今辞没有丝毫意外,眼中反而流露出赞赏和支持。
“好。”
沈今辞言简意赅,“我来安排。会确保证据直接交到可靠的人手里,并第一时间申请对你和你的家人采取保护措施。”
沈今辞尊重她的决定,并用他的方式为她提供最坚实可靠的保障。
这种并肩作战的支持,远比单纯的保护更让林曦感到安心和有力量。
“谢谢。”
林曦轻声道,这一次,不再是客套,而是发自内心的信任与托付。
做出决定后,林曦给父亲林国栋打了个电话。
言简意赅地说明了她的决定。
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久到林曦以为他会再次拒绝或斥责。
最终,传来的却是一声如释重负的、长长的叹息。
“好…好…听你的。”
林国栋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卸下千斤重担后的虚脱,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是该…了结了。是爸…对不起你,连累你了。”
这一刻,林国栋不再是那个强势倔强的商人,只是一个承认错误、依赖女儿的普通父亲。
当天晚上,在沈今辞的安排下,一切悄无声息却又高效地进行着。
证据通过特殊渠道移交,林国栋也积极配合,提供了他所知道的所有信息。
警方迅速部署,并对林曦、林国栋及其家人采取了严密的保护措施。
警察上门带走林国栋配合进一步调查时,他显得异常平静,甚至整理了一下衣领。
走到门口,林国栋停下脚步,回头深深看了林曦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说了一句:“照顾好自己…和你苏姨、弟弟。”
没有狡辩,没有哀求,林国栋坦然接受了自己早该面对的一切。
苏婉柔哭成了泪人,却不是因为害怕被牵连,而是紧紧抓着林国栋的手:“我和阳阳等你回来…家里你放心…”
林曦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酸涩不已。
不知究竟是何原因。
……
林国栋的案子审理得比预想中顺利。
得益于他后期积极主动地配合调查,上交关键证据,并且当年卷入其中确有被胁迫的成分,加之认罪态度良好,积极退赃,最终法院判处他有期徒刑三年,缓刑四年。
宣判那天,林曦和苏婉柔都去了。
听着法官念出“缓刑”二字时,苏婉柔捂着嘴,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是庆幸,也是尘埃落定的解脱。
林国栋站在被告席上,背影似乎比之前更佝偻了一些,但紧绷的肩膀却微微松弛下来。
林国栋没有回头看法庭上的家人,只是深深地、几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他不用真正走进监狱的高墙,但法律的无形镣铐和道德的审判,将伴随他整个缓刑期。
虽然免于牢狱之苦,但林国栋给自己划下了一道心墙。他几乎断绝了所有过去的社交应酬,将公司交由可靠的职业经理人团队打理,只保留部分股权和最终决策的知情权,自己则真正退了下来。
最初的几个月,他过得如同苦行僧。
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房里,不是看那些曾经让他热血沸腾的商业报告,而是看一些以前从不碰的闲书——养花的、泡茶的,甚至还有几本心理学书籍。
他变得异常沉默,有时对着窗外一坐就是半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婉柔默默照顾着林国栋的起居,从不多问。
阳阳放学回来,会叽叽喳喳地跟他讲学校趣事,他也只是听着,偶尔摸摸儿子的头,露出一个极淡、却真实了许多的笑容。
林曦回去吃过一两次饭。
饭桌上的气氛不再剑拔弩张,但总弥漫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客气。
林国栋会问她工作累不累,沈今辞对她好不好,得到肯定回答后,便点点头,不再多言。
林国栋学会了用公筷给她夹菜,动作还有些生硬,但林曦会默默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