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儿一女都不管他，老大给他花钱送疗养院已经仁至义尽了，每天那么忙还带病工作，哪儿还有功夫去抓什么证据。”
南宫泽没再说话，视线又落到那挂钩上，心脏抽疼不止，觉得这些人目前的下场，都不足以抚慰牧炎曾经受到过的伤害。
他让左行去会议室候着，如果他们谈完了就给自己发消息，突然觉得心脏疼，想闭目休息一会儿。
牧炎和南宫陌的收购计划谈的很顺利，前后不过五分钟，普宁提前到了会议室门口候着，南宫陌和牧炎各自沉思了得有半小时。
南宫陌抬眸的时候牧炎依旧看着窗外，苍白的脸上都是怅然，并没有任何复仇后的痛快，反而铺了厚厚的一层化不开的愁绪。
他静默片刻才诚心说了一句：“谢谢。”
牧炎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南宫陌为什么和他说谢谢，嘴角扯出一抹笑，视线依旧看着窗外，轻轻摇了摇头。
南宫陌左手搭上桌面，食指轻轻敲着：“阿泽自小被家里保护的很好，我也一直给他定了一条规矩，在外面不许惹事，惹了事也不许回家求助，想用这样的方式让他谨言慎行。”
牧炎没接话，了然的点了点头。
“南宫家不怕事儿，阿泽做了任何事情也都能给他兜底。”南宫陌视线投向窗外，“可我和阿韶都希望他干干净净，与世无争的过这一辈子。”
“我们不希望他经历人心险恶，也不希望他因为麻烦心生愁绪不开心，更不希望他打着南宫家的名义乱来而葬送自己一生。”
牧炎没接话，依旧盯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明明是晴好的天，他却总觉得灰蒙蒙的。
一个家族的百年基业，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童话，它始于先祖筚路蓝缕的开拓，在几代人呕心沥血的守护中慢慢沉淀。
是严苛家训里藏着的处世智慧，是祠堂匾额上凝结的世代荣光，是商场流转的审慎经营，更是每逢风雨时阖族同心的坚韧，才让家族的灯火在岁月里绵延百年。
可这份厚重有时脆弱得不堪一击，就像堤坝能抵御千次浪潮，却可能因一处蚁穴而轰然崩塌。
家族中一旦出一位骄纵轻狂的二世祖，仗着家族荫庇目空一切，稍有不慎，就会让整个家族轰然坍塌。
南宫家如今的地位，各方势力等着抓南宫家把柄再将其撕咬粉碎的人多如牛毛，这个把柄可以是因为不可抗力，但不能因为是自己。
当初南宫泽被牧炎挑衅，要是沉不住气利用南宫家的势力为一时出气而行差踏错，凭着牧炎的手段和境外势力以及不要命的狠劲儿，南宫家不死也会脱层皮。
不怕死和不想死的人，从夹缝中寻求到任何一线生机，都会无所不用其极反击。
牧炎喃喃感叹：“百年的积累，是几代人用克制和坚守垒起的高墙。而一人的失据，却可能是一把钥匙，轻易打开了通往覆灭的门。”
南宫陌继而感慨：“这世间最令人唏嘘的，莫过于看到那些刻在碑石上的“世代昌盛”，最终败给了某个人一时的糊涂和放纵。”
牧炎收回视线看着南宫陌：“阿泽很聪明，你把阿泽保护的也很好。一开始我是想利用他的，可是他太干净了，从内到外都干净，我舍不得脏了他这份干净。”
南宫陌定定地看着牧炎：“苏锦俞和苏沧明死在牢里了，他们死之前阿泽去了一趟监狱，和在狱中杀了他们的那两个人的家属，前后一起探过监。”
“我收到消息了。”牧炎苦笑垂眸，“我本以为和你摊牌，让你想方设法阻止他掺和我的事情，我也加快了所有事情的处理进度……”
他说着神色带了些愧疚，声音轻的像一阵风：“可因为我……还是让他脏了心。”
南宫陌没接话，垂眸静默一会儿才说：“这次脏了心不要紧，他尚且能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就怕下次脏了手……一点蛛丝马迹……就能让他万劫不复。”
牧炎轻声保证：“有我在……不会让他脏了手。”
南宫陌没接话。
牧炎沉默了许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微凉的杯壁，直到杯中的茶水都泛起了细密的涟漪，才缓缓抬眸看向对面的南宫陌。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像是藏着个盘桓已久的疑问，终于还是轻声问出了口：“你为什么……能接受阿泽和我这样的人有牵扯？”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声音有些发紧。
他听过太多家庭里，得知家里人和同性有纠葛时的震惊、反对，甚至歇斯底里的阻挠，更别提南宫家这样规矩森严、世代相传的世家大族。
在他的想象里，这样的家族总会更看重门楣、声誉，更在意世俗的眼光和那套延续百年的“体面”。
南宫陌只是微微一怔，随即唇边漾开一抹温和的笑。
他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沉静地与牧炎对视着，语气平淡却格外笃定：“因为阿泽在乎你。”
这简单的七个字，像一块投入静水的石子，在牧炎心里荡开层层叠叠的波澜。
南宫陌顿了顿，继续说：“世俗说什么，旁人怎么看，那是他们的事。同性恋也好，异性恋也罢，不过是爱上一个人的方式不同。对我来说……这些都比不上阿泽眼底的光重要。”
他想起南宫泽提起牧炎时，那种藏不住的欢喜，那种连眉梢都带着暖意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不容’，我更在乎阿泽是不是真的开心快乐，只要他幸福，做哥哥的，什么都能为他退让一步。”
牧炎望着南宫陌坦然的眼神，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他一直以为，像南宫家这样的家族，会把规矩、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却没想到这份看似严苛的“世家风骨”里，藏着的是这样通透的爱护。
不是用世俗的标尺去衡量对错，而是把孩子的心意和快乐，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