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墓人”的残影消散,最后的话语如同古老的箴言,在空旷死寂的原初殿堂中回荡,然后被绝对的寂静吞噬。
玉石蒲团上空空如也,仿佛那灰袍身影从未存在过。
唯有大殿中央,那由纯净光能构成的、缓缓旋转的复杂立体符文,如同一个活着的宇宙心脏,持续散发着浩瀚而冰冷的法则波动,是这片神域中唯一显着的“活动”迹象。
太平独立于符文之前,渺小的身影被那庞大的信息光流映照得如同尘埃。
守墓人的话语在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却也如同冰水浇头,让他对面临的终极困境有了更清晰、也更绝望的认知。
轮回是保护机制?
牺牲是必要代价?
观测者已超脱?
打破轮回的希望渺茫如星尘?
这些信息碎片拼凑出的真相,残酷得令人窒息。
它并非简单的邪恶征服,而是一套建立在冰冷宇宙规律之上的、自动运行的宏大系统。
个体的情感、文明的兴衰,在这套系统面前,似乎真的只是无关紧要的数据涟漪。
一股深入骨髓的无力感,伴随着对琥珀、银铃、玄老者、奥来恩、塔里克、艾兰……所有逝者沉甸甸的回忆,几乎要将他压垮。
他们的挣扎、他们的牺牲,难道最终意义,只是为了延缓一次注定到来的格式化?
只是为了在无尽轮回中,为文明火种保留一丝极其微小的、下一次随机重启的可能?
“不……”太平低声嘶吼,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迹,疼痛让他从瞬间的沉沦中惊醒。他猛地抬头,眼中重新燃起不屈的火焰,“就算这是真相……就算这是规则……我也绝不接受!”
他的路,从来不是顺从命运,而是反抗到底!
从寂渊星的废墟中爬出那一刻起,他就注定要与这该死的“宿命”抗争到底!
为了那些再也不能开口的人,为了那些将希望寄托于他微末星火的人,他必须去尝试那看似不可能的事情!
“源代码……覆盖规则……”太平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巨大的协议符文上,守墓人指出的两条路,如同黑暗中仅存的微光。
他深吸一口气,将体内那点历经无数磨难淬炼而成的“存在奇点”催动到极致,灰白色的光晕笼罩全身,抵御着符文自然散发的、足以令寻常灵魂冻结的信息威压。
他一步步走向符文,每靠近一步,都能感受到更庞大的信息流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意识。
那不是攻击,而是符文本身蕴含的、关于宇宙生灭的底层逻辑和数据洪流,自然而然的辐射。
若非他的“存在奇点”已能一定程度上定义自身,稳固意识,恐怕在靠近的瞬间就会被同化成一个失去自我的信息节点。
终于,他站在了符文之下,仰望着那由无数闪烁光点和流动线条构成的、不断生灭演化的宇宙模型。
他缓缓伸出手,将掌心贴向符文光壁的表面。
就在接触的刹那——
轰!
太平的意识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猛地拽入了一个无法形容的信息奇点!
不再是视觉、听觉,而是最直接的、对宇宙本源法则的灌注式体验!
他“看”到了“源协议”的冰山一角:冰冷的数学结构定义了能量与物质的转化效率;铁一般的因果链锁死了时间箭头的单向流动;熵增定律如同无法撼动的基石,支撑着一切有序走向混乱的必然;而“归零之力”(寂静)则像是一个设定好的终极平衡参数,当系统的“信息复杂度”和“熵值”超过某个临界点,便会自动触发,将一切重置会接近“无”的初始状态……这些法则并非由某个存在书写,它们更像是宇宙与生俱来的、最底层的“物理常数”,冰冷、精确、不容置疑。
在这套冰冷框架的缝隙间,他也“看”到了守墓人提到的“漏洞”或“余地”:那条关于“探索意义”的最高准则,像是一条柔性的、充满不确定性的附加条款,模糊地允许甚至鼓励“信息孤岛”内诞生具有强烈自我意识和价值追寻的复杂结构(生命与文明),尽管这些结构的最终归宿依然是湮灭。
还有一些极其细微的、似乎是系统运行中自然产生的、或是被“观测者”有意留下的逻辑冗余和未定义区域,如同程序中的注释行或未启用的功能模块,看似无用,却可能隐藏着变数。
然而,试图深入解读或修改这些底层代码,立刻触发了强大的防御机制!
一股冰冷的、带着绝对排斥意志的逻辑防火墙猛地反冲而来,并非能量攻击,而是直接作用于认知层面,试图格式化他这段“非法访问”的意识,将其还原为无意义的乱码!
“呃啊!”太平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感觉自己的思维结构都要被强行拆解!
他死死守住“存在奇点”,将自身对生命、对情感、对抗争的所有记忆和信念,化作最坚固的意念盾牌,硬抗着防火墙的冲击!
“我不是来破坏规则的!我是来寻找……规则之外的‘可能’!”太平在心中呐喊,不是对抗,而是尝试与这冰冷的系统进行沟通!
他将自己的“星火”——那种于毁灭中孕育新生、于终结中开启轮回的独特意境——如同信号般,注入到协议符文的波动中。
奇迹般地,那狂暴的防火墙冲击微微一滞!协
议符文的光芒出现了极其细微的闪烁,仿佛系统在识别这个从未遇到过的“变量”。
太平的“星火”意境,似乎与那条“探索意义”的最高准则,产生了某种极其微弱的共鸣!
趁此机会,太平勐地将神识聚焦于那些“未定义区域”和“逻辑冗余”!
刹那间,更多残缺的信息碎片涌入他的意识:
——一段模糊的影像:两个(或更多?)无法形容的宏大意志,在连“无”都尚未分化的更古老的虚无中,进行着沉默的交流(或博弈?),最终达成了某种“协议”,设定了这套轮回体系……其中一个意志,似乎更倾向于绝对的静与无;而另一个,则隐约流露出对“变数”和“可能性”的一丝微不可查的倾向……正是后者,留下了那条最高准则和这些未定义区域?
——一段扭曲的记录:在某个早已被遗忘的轮回纪元,似乎有极其强大的文明,曾试图集体升维或修改底层协议,引发了灾难性的后果,加速了那个纪元的终结……记录残缺,充满了警告意味。
——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系统最深层休眠区域的异常信号……这信号……竟然与太平体内的“源初之种”和“存在奇点”,有着一种超越当前协议框架的隐秘共鸣?!
仿佛……是某个被“遗忘”或“隐藏”的后门程序的激活密钥?
这些信息杂乱无章,却让太平心跳加速!
观测者并非铁板一块?
曾有文明尝试反抗?存在隐藏的后门?
然而,没等他进一步探查——
嗡!!!!!!!!!
整个原初殿堂,猛地剧烈震动起来!
这一次的震动,远非之前可比,带着一种天崩地裂般的毁灭气息!
白玉平台出现巨大的裂纹,悬浮的宫殿群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远处的云海疯狂翻涌!
一股无法形容其庞大、冰冷、带着绝对抹杀意志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冰山,从殿堂之外的无尽虚空深处,碾压而来!
这股威压,远比清道夫、比虚无存在、比心渊之底崩溃时的波动,更加纯粹、更加根源!
它就是“寂静”本身,是“归零之力”的本体,或者说,是这套自动运行系统的终极清理程序!
它来了!
被太平触碰协议符文的行为,彻底激活了!
“警告!检测到最高优先级异常变量触及核心协议!执行最终净化指令!抹除目标:原初殿堂,及所有关联信息体!”一个没有任何情感波动、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恒定冰冷的意念广播,响彻整个起源星域!
太平勐地收回贴在符文上的手,骇然望向殿堂之外!
只见那乳白色的天穹,正在被一种绝对的、吞噬一切光与色的黑暗迅速浸染!
黑暗所过之处,空间本身都在无声无息地湮灭,不是破碎,而是如同被橡皮擦抹去,回归最原始的“无”!连时间的概念都在那里消失!
这不再是攻击,而是彻底的存在消除!
“它要……格式化整个起源星域!”太平瞬间明白了这恐怖景象的含义!
因为他这个“变量”触碰了核心,系统决定将这片“协议”诞生地也一并重置!
跑?往哪里跑?在这绝对的“无”面前,任何空间跳跃都是徒劳!
唯一的生路,或许就在这协议符文之中!
就在那刚刚感知到的、与“源初之种”共鸣的异常信号里!
太平眼中闪过疯狂的光芒!
他不再犹豫,将全部的力量、意志、以及对所有逝者的承诺,尽数灌注进“存在奇点”,然后,引导着“源初之种”的气息,狠狠撞向协议符文深处那丝微弱的异常信号!
“以我之名,定义存在!以火为引,开启后门!”
轰隆——!!!
协议符文勐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
整个符文结构剧烈扭曲、重组!
那丝异常信号被激活,化作一道细小的、旋转的暗金色旋涡,出现在太平面前!
旋涡另一端,传来一种截然不同的、充满混乱生机却也危险无比的空间波动!
与此同时,殿堂之外的绝对黑暗,已经侵蚀到了平台边缘,眼看就要将整个殿堂吞噬!
太平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即将湮灭的神域,看了一眼那巨大的、仍在剧烈变化的协议符文,然后毅然决然,纵身跃入了那道暗金色旋涡!
在他身影消失的瞬间——
卡察……嗡……
绝对黑暗彻底吞没了原初殿堂!
宏伟的建筑、白玉平台、无尽的云海……所有的一切,都在黑暗中无声无息地分解、消散,没有爆炸,没有碎片,仿佛从未存在过。
起源星域,这片万法起源之地,在“寂静”本体的降临下,迎来了彻底的“归零”。
而太平,则再次被抛入了未知的时空乱流,朝着那可能与“源初之种”同源的、隐藏于协议之下的“后门”所连接的神秘之地,疾驰而去。
他成功在最终时刻逃离了湮灭,但也彻底触怒了“寂静”本身。
他所携带的关于协议的秘密和那丝被激活的“后门”信号,将成为未来抗争的关键,也必将引来更加恐怖的追猎。
暗金色的旋涡通道并非坦途,而是一条充斥着狂暴法则乱流和尖锐时空碎片的高危裂隙。
太平感觉自己像一片被投入飓风的羽毛,在光怪陆离的色块与撕裂感官的尖啸中被疯狂撕扯、抛掷。
与之前穿越“心渊之底”或依靠星核共鸣的航行不同,这次通道本身极不稳定,仿佛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撕裂的临时伤口,处处散发着濒临崩溃的危险气息。
他必须将“存在奇点”的力量催发到极致,在体表形成一层凝实的灰白光茧,才能勉强抵御那无孔不入的法则侵蚀和空间切割。
怀中的“扉石之心”死寂如顽石,而“源初之种”却传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仿佛在恐惧,又仿佛在……期待?
不知在混乱中翻滚了多久,当太平感觉自己的意志即将被无尽的撕扯感磨灭时,前方猛地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
紧接着是剧烈的撞击和瞬间的静止!
他重重摔落在坚硬而冰冷的平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脏腑移位,一口鲜血忍不住喷了出来。
周身无处不在的撕扯感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沉重、仿佛陷入凝胶的阻滞感。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金属锈蚀、臭氧、某种有机质腐败以及……一种极其古老的尘埃的复杂气味,吸入肺中带着隐隐的刺痛。
他挣扎着爬起身,剧烈咳嗽着,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里……是哪里?
没有天空,也没有大地。
他仿佛身处一个巨大无比、看不到边际的封闭空间。
光线来自头顶上方极高远处,一些散发着惨白色、不断闪烁的条形光带,如同垂死巨兽的神经束,勉强照亮下方。
借着这昏暗的光线,可以看到四周矗立着无数巨大、锈迹斑斑的金属结构——有些是断裂的廊桥和平台,有些是扭曲成怪异角度的巨型管道,有些则是半埋在尘埃中的、布满仪表盘和破损屏幕的控制台残骸。
更远处,隐约可见一些更加庞大的、如同山峦般的机械造物阴影,但其具体形态已难以辨认。
地面是由某种厚重的、布满划痕和凝固污渍的金属网格板铺就,踩上去发出空洞的回响。
网格之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偶尔有微弱的、暗红色的能量流光如同岩浆般缓慢蠕动,散发出不祥的热量和辐射感。
空气中漂浮着厚厚的、带有金属质感的灰尘,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颗粒感。
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极致的破败、死寂和被漫长时光遗忘的气息。
但在这死寂之下,太平敏锐地感知到一种极其微弱、却无处不在的能量残留。
这能量给他的感觉非常奇特,既有一丝与“源初之种”同源的、充满生机的古老韵味,又夹杂着一种冰冷、精密、充满人造感的技术痕迹,更深处,则是一种……令人脊背发凉的非自然改造和法则扭曲的不协调感。
这里绝非自然形成的空间,而是一个巨大的、废弃的人工建造体的内部!
其规模之宏大,远超“希望之星”方舟,甚至比“守夜人前哨”和“曦光界”加起来还要庞大!
而且,从那些锈蚀和破损的程度来看,它被废弃的时间,恐怕要以万年级甚至更久来计算!
“这里就是……协议后门连接的‘安全区’?”太平心中充满疑惑和警惕。
守墓人提及的“后门”,为何会通向这样一个充满衰败与诡异气息的地方?
这里与“源初之种”又有什么关系?
他尝试展开神识探查,却发现神识在这里受到了极强的压制,只能延伸出数百米,而且反馈回来的信息充满了干扰和扭曲。
空间的法则结构似乎极其不稳定,重力场微弱且不均匀,某些区域的空间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褶皱和断层感。
空气中弥漫的能量残留也干扰着感知。
他小心翼翼地移动脚步,脚下的金属网格发出“嘎吱”的声响,在绝对的寂静中格外刺耳。
他沿着一条相对完整的金属廊桥向前探索,廊桥两侧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只有下方极远处那暗红色的能量流光提供着微弱的光源和令人不安的热量。
沿途所见,触目惊心。
许多控制台被暴力破坏,留下了巨大的爪痕和能量武器灼烧的印记;一些密封的舱门被撕裂,露出后面空荡荡的、布满冰霜的舱室;他甚至看到了一些被冻结在墙壁上、形态非人、似乎经历了某种可怕异变的生物组织残留,早已干枯碳化,却依旧散发着疯狂与痛苦的精神印记残留。
这里显然经历过一场极其惨烈的战斗或者灾难。
攻击者是谁?
幸存者又去了哪里?
随着深入,太平发现了一些刻在金属壁上的符号和文字。
这些符号的风格极其古老,与他见过的任何文明文字都不同,充满了几何美感和流线型设计,但其中一些符号的结构,却与他胸口“源初之种”徽章上的某些纹路,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而那种文字,他虽然不认识,但其中蕴含的能量韵律,却让他体内的“源初之种”产生了清晰的共鸣!
“这里……与‘源初之种’的制造者有关?”太平心中剧震。难道他误打误撞,来到了“源初之种”的起源地?
或者说,是制造了类似“源初之种”这种存在的古老文明的遗迹?
这个发现让他心跳加速。如果真是这样,这里或许隐藏着关于“源初之种”真正用途、乃至对抗“寂静”的终极秘密!
他加快脚步,循着“源初之种”越来越清晰的共鸣指引,朝着遗迹的更深处前进。
穿过数个巨大的、堆满废弃机械残骸的广场,越过一道道断裂的桥梁,最终,他来到了一个被更加厚重的金属壁垒保护的环形大厅入口前。
大厅的入口是一扇极其厚重、由某种暗金色金属铸造、中心镶嵌着一块巨大乳白色晶石的圆形闸门。
晶石内部,流光溢彩,蕴含着庞大的能量,但此刻光芒暗澹,闸门上也布满了战斗留下的凹痕和裂纹,但整体结构依旧完整。
最引人注目的是,闸门中心,有一个手掌形状的凹槽,凹槽周围的纹路,与太平手中的“源初之种”徽章形状完美契合!
共鸣的源头,就在这扇门后!
太平深吸一口气,没有犹豫,将胸口贴有“源初之种”徽章的位置,缓缓按向了那个手掌凹槽。
嗡——!
就在接触的瞬间,“源初之种”勐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温暖光芒!
徽章上的纹路与闸门上的纹路严丝合缝地对接,乳白色晶石骤然亮起,庞大的能量流入闸门内部,传来一阵沉重而古老的机械运转声!
卡哒……嘎吱吱——
沉重的暗金闸门,缓缓地、向内侧滑开,露出了门后的景象。
一股混合着陈腐气息、却异常精纯的生命能量流扑面而来,让太平精神一振。
他迈步走入大厅。
大厅内部空间广阔,穹顶高耸,由发光的晶体构成,投射下柔和的光线。
与外面的破败不同,这里保存得相对完好。
大厅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由透明晶体材料构成的圆柱形培养槽,但培养槽已经干涸破裂,内部空无一物,只留下一些干涸的、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粘液残留。
培养槽周围,连接着无数精密的能量导管和信息接口,大部分已经断裂,但仍有少数几根主要的导管,依旧有微弱的能量流光在缓缓流动,最终汇入大厅尽头的一个巨大的、布满复杂晶体屏幕的主控台。
主控台大部分屏幕已经熄灭,布满了裂纹,但中央最大的一块屏幕,却奇迹般地依旧亮着,显示着一些不断滚动的、无法理解的数据流和一幅残缺的星图!
星图的某些部分,与太平记忆中“希望之星”日志里提到的“起源星域”周边星图,有几分相似!
而最让太平目光凝固的是,在主控台前方的地面上,盘膝坐着一个人!
不,准确地说,是一具栩栩如生、仿佛刚刚陷入沉睡的遗体。
那人穿着一身简洁而贴身的、泛着珍珠般光泽的白色制服,款式与太平见过的任何文明服饰都不同,充满了未来感和生物质感。
他(或她)的面容无法分辨性别,极其完美,皮肤白皙剔透,五官精致得如同凋塑,银白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双眼紧闭,表情安详,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澹澹笑意。
他周身没有任何生命气息,却也没有腐烂的迹象,仿佛时间在他身上静止了。
他的双手在胸前结着一个奇特的法印,指尖有微弱的、与“源初之种”同源的乳白色光晕在缓缓流转。
在这具遗体的旁边,放着一本由某种柔性发光材料制成的笔记本,封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简单的、与“源初之种”徽记核心图案完全一致的光卵纹章。
太平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这具遗体……这间大厅……这里的一切,都与“源初之种”有着最直接的联系!他很可能找到了“源初之种”的创造者,或者至少是相关的关键人物!
他强压激动,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先没有触碰那具遗体,而是弯腰拾起了那本笔记本。
笔记本触手温润,材质奇异。
他尝试翻开,书页是空白的,但当他将一丝蕴含“源初之种”气息的能量注入时,书页上缓缓浮现出发光的文字!
使用的语言依旧古老,但其中蕴含的精神意念,却能让太平直接理解其意!
开篇第一页,只有一行字:“第 VII 纪元,‘初火计划’最终实验室日志 - 首席执行者,代号‘园丁’,绝笔。”
VII 纪元?
初火计划?
园丁?
太平的心沉了下去。
这意味着,在他所知的文明轮回之前,已经至少经历了六次完整的宇宙生灭轮回!
而这个文明,正在执行名为“初火”的计划!这里,是他们的最终实验室!
他迫不及待地向下翻阅。日志的内容断断续续,夹杂着大量的技术术语和观测数据,但核心信息依旧让太平看得心惊肉跳:
“……‘归零潮汐’加速迹象已确认……边界稳定性低于阈值……时间不多了……”
“……‘源初之种’原型体培育成功……注入‘太初之光’碎片……稳定性……有待观察……”
“……实验体‘守护者’出现排异反应……意志与‘种子’融合度过高……有失控风险……”
“……‘观测者’信号中断……他们放弃了?还是……遇到了更可怕的存在?”
“……‘边界’破裂!它们来了!是‘收割者’!比预想得更快!”
“……启动最终协议!分离‘种子’!注入预设坐标!愿‘火种’能在下一纪元……找到答案……”
“……园丁……职责已尽……于此长眠……守望……终末……”
日志到此戛然而止,最后几页有被能量灼烧的痕迹和点点污渍。
信息量巨大!太平瞬间明白了很多事情!
这个被称为“园丁”的文明,在上一轮宇宙纪元(第七纪元)末期,预见到了“归零”(寂静)的到来,他们启动了“初火计划”,试图创造一种能承载文明信息、抵御“归零”、并在下一纪元(也就是太平所在的第八纪元)重新点燃文明之火的“种子”——也就是“源初之种”!
这个实验室,就是进行相关研究和制造的地方!
而外面遭遇的袭击,来自“收割者”(很可能就是“清道夫”的前身或同类)!
在最后时刻,他们成功将制造好的“源初之种”发射了出去,而“园丁”本人则选择与实验室共存亡,在此长眠!
太平低头看向自己胸口的徽章,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这枚看似普通的徽章,竟然承载着上一个纪元文明的最终希望!
而他自己,阴差阳错地,成为了这“火种”的继承者和背负者!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具名为“园丁”的遗体,眼中充满了敬意。
这位先驱者,为了渺茫的希望,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他小心地靠近“园丁”的遗体,注意到他结印的双手之间,似乎虚握着什么东西。
太平凑近仔细一看,那是一枚指甲盖大小、通体浑圆、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的乳白色宝石,散发着与“源初之种”同源、却更加精纯和凝聚的能量波动!
“这是……‘源初之种’的……核心碎片?还是……控制密钥?”太平心中一动。他尝试用神识接触那枚宝石。
就在他的神识触碰到宝石的瞬间——
异变陡生!
“园丁”的遗体,勐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仿佛蕴含了整个星空的银色眼眸!
眼眸中没有任何情感,只有一种洞悉万物本质的极致平静与深邃!
紧接着,一个温和、古老、直接响彻太平识海的意念,缓缓响起:
“检测到……‘火种’载体……生命印记确认……第七纪元‘初火计划’……继承者……”
“园丁”的……残存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