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望向外面:“他们等线索,也等我们犯错。”
他看向宁昭,“我们现在要算一算,谁在等我们。”
沈莲问:“娘娘,我们查得这么慢……会不会让他们把人转走?”
宁昭答得清楚:“只要不惊动太医院院库的药录,他们不会第一时间动手。因为他们知道改药录更难。”
沈莲一听明白了:“也就是说……只要我们不动药录,他们就不会急?”
“对,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先弄清楚药录里写了什么,序号是什么。”
陆沉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是他早晨写的路线图。
“我把庄子三年内出入的时间都算了,前后差不多都是十七天一个轮次。”
宁昭看了一眼,眉头轻皱:“十七天,也就是半个月。”
“嗯,这和太医院说的那些“活过半个月的人”时间一样。”
沈莲听懂了:“那意思是……庄子和太医院的记录是对得上的?”
宁昭认真点头:“一半对上,庄子说有人被带走,太医院说有人被救回。前后差正好十七天。”
沈莲声音有些急:“那那些人……他们都去哪了?”
宁昭看着她,语气变得更直接:“我们要查的,就是十七天后,那些人去了哪里。名字没有了,就只剩一个“序号”。”
沈莲想了想,终于明白这句话,她问得更直接:“娘娘……我娘是不是也在那张序号表里?”
宁昭没有回避:“有可能,但我们不会只查她一个人。你娘不是唯一,我们找得越清楚,越能帮别人,也能帮你。”
陆沉补了一句:“第一件事先要把序号找出来。只要知道序号,就能找人。”
沈莲抬头:“娘娘,我能不能也查?”
宁昭问:“你知道查什么吗?”
沈莲想了想:“查我能记得什么,查我怕忘什么。林姐姐说查案不是一味往前走,有时候也要看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
宁昭听着,露出很浅的一点笑:“她教得好,也很对。”
陆沉看了看她两人:“那接下来我们要分工。”
他说得很清楚:“宁昭进太医院,继续查药录,我查庄子北面和商路,看曾经有人是否被带出。”
“沈莲继续去庄子。但这一次……你要带纸和笔。你要去问一个问题,那些绣工都记得什么?都忘了什么?”
沈莲仔细听着,点了点头:“好,我去问。”
宁昭说:“问的时候,不用问得像查案。你随便问问“你都还记得谁?”答案,不管是什么,都会是线索。”
沈莲认真记下:“我明白,人如果只记自己,那就只留下一个人。只有他还记得别人的名字,他就还站在路上。”
陆沉微微点头。
“若你能问到这些……你就不是只在找人了,你是在找活着的证据。”
沈莲深吸一口气:“我去。”
她背着包,再一次进了庄子。步子不算快,却很稳。
宁昭看着她的背影,轻声道:“她能查出来些什么?”
陆沉说:“她是绣工,她能看出我们看不出的东西。她也有机会让那些人,愿意开口。”
宁昭看向天,回答得很直接:“那就让她试。”
陆沉问:“若她问出一个关键的名字,你要怎么查?”
宁昭的眼神明显更沉稳。
“名字有了,就不是序号,人物有了,我们就能查她去了哪里,是找家,还是被带走。”
陆沉点头:“那今晚,我们不再去渡口。”
宁昭说:“不去,但那个渡口,会记得我们来过。”
沈莲再进庄子,是下午。
日光正亮,风小,像适合说话,也适合听。
林栖已坐在绣架前,针法比昨日更稳。
见沈莲进来,问了一句:“你今天要绣谁?”
沈莲把纸和笔放下:“我想先问一个问题,你昨天说只要还记得名字,就是还活着的人。那我问你,你还记得谁?”
林栖低头,针没有立刻落下。
她沉默了很久,才慢慢开口:“我记得一个人。可我不确定……那是不是她的名字。”
沈莲问:“你能说吗?不用肯定,只要说出来,我就写。”
林栖抿着唇,像在努力从脑里翻一点东西出来:“那是……一个喊声,第一次有人来查的时候……有个姑娘,喊过我。”
沈莲立刻写下:“姑娘。谁?”
林栖的眉心微皱:“我不知道她姓什么。我只记得她喊我“枝姐!快出来!”这个喊声,我现在还能听见。”
沈莲怔住:“枝……枝姐?”
林栖点头:“对,枝。她喊得很急。她说“快走,外面有人要把门锁死”。我那时候……已经记不清路了,可我记得那个“枝”字。”
沈莲试探地问道:“是不是吴美枝?”
这一刻,林栖的眼睛明显动了,她轻轻重复。
“对……对!吴美枝!但我不记得她长什么样,我只记得她在叫我快走。她说……她怕再晚,她自己也记不住路了。”
沈莲问得很小心:“林姐姐,吴美枝……是不是也绣过“名字”?”
林栖缓缓点头:“她教我。她说绣名字的时候要先写在手心,再落到布上……这样绣的时候才不会忘。”
说到这,她抬头看向沈莲。
“她和你娘一样,她也教人写“白”。”
沈莲呼吸一紧:“她认识我娘?”
林栖闭上眼,像努力把尘封的东西翻出来。
“我记得……她说过一句“秋姑娘走得最早,我们不能忘她。有人得记着她叫林秋。””
沈莲眼眶湿:“那她……会不会还活?”
林栖没有马上回答。
她把针放下,看着沈莲:“如果还有人能写她的名字,她就能活。”
沈莲坐直:“我能写,那……吴美枝呢?她自己有没有写过自己的名字?”
林栖看向桌上一角,那里有一块旧布,她拿起来摊在沈莲面前。
那是一张很旧的绣布,字迹已经浅淡……但能看得清,是两行。
写着林秋、吴美枝。
没有记别的,只记了这两个。
沈莲看着那布,眼泪终于落下来:“她们两个……是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