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轻声道:“我只记得一点,她们两个是第一批能说话的。她们教我写字,她们说,如果三个都能写出来,就说明还有路。”
沈莲握住那布:“什么三个?”
林栖盯着她:“三个绣工,如果三个名字能写齐,那就是“还没断”的人……有机会查出来。”
沈莲明白了,她写下林秋、吴美枝。
然后沉沉地问:“第三个是谁?”
林栖抬眼,目光清醒:“我。”
沈莲重重点头:“我一定写出来,哪怕一个一个写。”
林栖盯着她:“那你要快,因为那两个人……可能已经忘了路。”
沈莲握紧纸笔:“我知道,我要记得比他们更长久。”
林栖又说:“你能问还有谁?我只记得这两个。还有的……可能在那边的诊房。有人常进去。有人常进去……就不出来。”
沈莲听得懂:“我去问。”
林栖没阻止,只告诉她:“问的时候,不用说查。你说你想记住他们,不想让他们变成“那个序号”。”
沈莲起身,她没哭,眼睛却很亮。
不是激动,而是有一种“想走下去”的决心。
她走出棚门时,老人看着她,问了一句:“丫头,你今天怕吗?”
沈莲停了一下,说得清楚:“怕,但我怕我放弃查,比我怕查下去还要难受。”
老人点头:“没错,对以后有寄托之人就是这样的。”
他朝远处的诊房指了一下:“那边有个老太太,麻线卖得好。你问她一个“谁”字,她会答你。”
沈莲点头:“好,谢谢您。”
她走过去,动作很慢,她知道她是在走自己要走的路。
而这一刻,庄子里三个人的名字已经拼了两个。
案子变得真正清晰,不是找真假,而是找活人。
只要有人能写出名字,就能活,
也就能……回家。
沈莲从诊房出来时,天已经快暗了。
她走得不快,却一直盯着地面,像在算时间也像在记路。
回到棚前,她把老太太说的话告诉林栖:
“她说吴美枝当时喊了一句“先救林秋”,然后太医院的人就来了。
他们说:人活过半个月,就要被带走,他们叫“过桥的人”。”
林栖听完后,点了点头:“我记得,那天她喊得很急。我听得见可我腿走不动。”
沈莲问她:“那你知道,那些人把人带去哪了吗?”
林栖摇头:“不知道,那天之后庄子的一间屋就空了。我们后来才知那是住绣工的屋。”
沈莲追问:“空了之后,有人住进去吗?”
林栖想了想:“有,第二天一个新姑娘住进来。她也是绣工。但那天起,我们谁都没再见过林秋。”
沈莲听懂了:“就是说林秋是第一个走的,走了后,她的位置立刻被其他人补上?”
林栖点头:“是,像换了人。”
这话信息直接,容易懂。
庄子不是只在救人,是“固定人数”,有人走,就有人补上。
沈莲站起来:“那说明庄子、太医院、渡口……人数一直被控制。”
林栖看着她:“你想明白了就是,只要把人带走,就会补一个进来。”
沈莲马上反应:“这就是换人,不是救人!”
林栖问:“那你还要查?”
沈莲平静道:“要查,因为如果她是第一个走的,那我说不定能查到她走的方向。”
林栖终于露出一点轻松的表情。
“你比我强。我当时什么都没想,只是怕我一动就会忘光。”
沈莲低声:“我怕我不查,就再也想不起来我娘是什么样子。”
林栖看着她,看了好久,才说了很清楚的一句话:“丫头,你不是那个被控制的绣工了,你是真正活着的人。”
沈莲握住她的手:“那林姐姐,你愿意帮我吗?”
林栖点头:“只要你记得我名字,我就还在路上。”
沈莲郑重道:“我不会只记自己。我会把你写进去。”
两人没有哭,也没有说空话。
傍晚时,陆沉来接沈莲。
老人把竹杖放下,说道:“下回进来,小心门口那片树影。”
沈莲问:“树影有什么?”
老人答:“那片树影不是树,是个站了很久的人。我不知是活的还是死的。你要走得慢一点,别让他跟上你。”
沈莲点头:“好,我记住了。”
老人又说:“若真要查半个月之后的路……得等明后天再说。今天你走得够深了。”
沈莲抬头看天色:“我不怕慢,只要能走,我一天走一点我都愿意。”
老人笑了一下:“这话我听懂,有太多人这么说了,我也愿意信。”
他把一串钥匙递给陆沉。
“这是庄子的旧钥匙,没人查过。仓库、屋顶、地下水渠,都在里面。”
沈莲拉着包离开时,林栖站在门前:“沈莲,我明天还在这儿,你别忘了我。”
沈莲回了一句清楚的:“我会记你的名字。”
这句不是诗,也不是谜语,这就是一个普通人想听的话。
“我会记住你……”
回到米铺时,天已黑。
宁昭坐在院中,写字很专注。
沈莲一进门,她立即抬头:“你问到什么了吗?”
沈莲把记录的字条放在桌上。
上面写着三行:林秋(第一个走)、吴美枝(喊救)、林栖(留下的人)
宁昭点头:“很好,你的线现在比我们的更清楚。”
沈莲开门见山:“娘娘,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所为的“半个月之后”,那批人到底去了哪里?”
宁昭说得直接:“我也在查这个,我今天去了太医院,药录里的时间和庄子的“半个月”是一致的。”
陆沉接话道:“也就是说,只要我们知道那天之后的路线,就能查出……这批人是不是被故意换走。”
沈莲又挠头问道:“那要怎么查这条路线?”
宁昭答:“我们要拿到太医院“序号册”。不是名字册,是“编号册”。只有这个,才能对上谁在那天被带走。”
沈莲点头:“正好,我也想瞧瞧那个册子。”
宁昭看着她:“若,你看见的是你娘,你受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