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在清北大学校园里那次短暂而充满火药味的偶遇后,苏晚心里一直笼罩着一层难以驱散的不安阴云。
方星河那明显憔悴苍白的面容、躲闪惊惶的眼神,以及那个名叫霍昭的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冰冷彻骨且充满掌控欲的强大气场,都像一根细小的刺,深深扎在她的心头,让她无法释怀。
出于对这位曾经优秀阳光的学弟的关心,也出于一种知识分子的责任感和直觉上的担忧,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点开了方星河的学校邮箱地址,敲下了一封简短的邮件。
邮件的内容很克制,措辞谨慎,只是以学姐的身份问候近况,询问他在华信的实习是否适应,学业是否顺利,并再次提及了之前说过的那个由学院举办的、规格较高的校友沙龙,委婉地表示如果他感兴趣,可以帮他预留一个名额,多认识些业界前辈对发展有益。
邮件发出后,苏晚抱着手机等了两天,邮箱的收件箱却始终静悄悄的,没有任何新邮件的提示。
这很不寻常。方星河以前在学校时,虽然性格内敛,但收到邮件或信息,总会及时回复,哪怕只是简单的“收到,谢谢学姐”几个字。
这种反常的沉默,让苏晚心头那丝不安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又过了三四天,依旧石沉大海。
苏晚坐不住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不去。
她忍不住又写了一封邮件,这次的语气比之前更加直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星河,见信好。最近一直没收到你的回复,有点担心你。是不是实习压力太大了?还是遇到了什么别的困难?如果有什么事,千万别一个人扛着,说出来,学姐和学院的老师们也许能帮上忙。看到邮件记得回复一下,报个平安就好。”
这封邮件发出的当天晚上,苏晚正准备休息时,手机屏幕终于亮了起来——提示有一封新邮件,发件人正是方星河!
她立刻点开,然而,邮件的内容却让她瞬间愣住了,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回复极其简短,只有冷冰冰的一句话,措辞生硬、客气得近乎刻板,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谢谢苏学姐关心。一切安好,学业实习均顺利,勿念。校友沙龙因个人安排冲突,不便参加,深感抱歉。”
这完全不是苏晚所认识的那个方星河会说的话!
那个温和、努力、甚至带着点少年腼腆的学弟,绝不会用如此官方、如此不带感情色彩的语气回复关心他的人。
这种刻意的、近乎切割般的疏远,非但没有打消苏晚的担忧,反而像一盆冰水,浇得她心底发寒,疑虑如同藤蔓般疯狂滋生。这背后,一定发生了什么!
那个叫霍昭的男人……他到底对星河做了什么?
而此刻,在华信证券投资银行部那个靠窗的、安静的工位上,方星河在点击“发送”按钮,将那封言不由衷、冰冷刺骨的回复邮件发出去的那一刻,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虚脱般地靠在了椅背上。
他不想这样对待真心实意关心他的苏晚学姐,他几乎能想象到学姐看到这封邮件时错愕和担忧的表情。
但他不敢回复更多,哪怕一个字都不敢多写。
那天晚上,在书房里发生的一切,如同噩梦般历历在目——
霍昭因酒精和莫名怒火而失控的强吻,那双充满占有欲和毁灭欲的眼睛,自己无力而屈辱的挣扎,还有最后……
虽然霍昭因为他的剧烈反抗和崩溃的哭泣而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但那种被强行剥开、审视、触碰每一寸肌肤的战栗和羞耻感,已经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他虽然签下那份协议时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当事到临头,那种身心被强行侵入的恐惧和别扭,还是让他无所适从。
所以最近几天能躲就躲着,不想回到那个公寓里,不然自己就会想起那晚发生的事情。
他也不能再因为自己的任何一丝“不驯服”,而将无辜的苏晚学姐拖入这潭浑水。
他并不知道,他工位上这台公司配发的电脑,所有的操作记录、网络流量、邮件往来,都处于公司严密的安全监控系统之下。
而所有员工的异常行为报告,包括与公司外部非业务往来人员的频繁或敏感邮件通讯,都会定期汇总到管理层。
由于霍昭的特殊“关照”,任何涉及方星河的异常报告,都会被标记为最高优先级,第一时间呈送到他的特别助理程峰那里。
顶层公寓,书房。
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窗外的夜色,只留下书桌上那盏古董台灯散发着昏黄而集中的光晕。
霍昭穿着深色的家居服,慵懒地靠在高背扶手椅里。
程峰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微微躬身,将一份薄薄的文件轻轻放在霍昭面前光滑的红木桌面上。
“霍总,这是本周的例行信息安全摘要。其中,关于方先生公司邮箱的监测记录显示,本周内共有两封来自清北大学经管学院助教苏晚女士的邮件,以及方先生于今日下午四点十七分发出的回复一封。”程峰的声音平稳无波,如同在汇报最寻常的公事。
霍昭深邃的目光懒懒地扫过那份打印件,当看到“苏晚”这个名字时,眼神几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
他修长的手指拿起那张纸,目光快速而精准地扫过上面打印出的邮件原文——
苏晚那两封字里行间透着真切关怀和担忧的邮件内容,以及下方,方星河那封简短、生硬、每一个字都透着刻意划清界限的回复。
霍昭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但他周身的气压,却在无声无息中降低了几分,眼神深处,一丝寒意缓缓弥漫开来。
“内容。”他薄唇微启,吐出两个没有温度的音节,指尖在“一切安好,勿念”那几个刺眼的字上,若有似无地轻轻点了一下。
程峰看懂了霍昭的脸色,微微颔首,语气依旧谨慎,“苏助教的两封邮件,主要是问候方先生近况,询问实习与学业是否顺遂,并再次邀请他参加学院举办的校友沙龙。方先生的回复……如您所见,非常简洁,表达了感谢和一切安好的意思,并婉拒了沙龙的邀请。”
霍昭的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酷的弧度,带着浓浓的嘲讽:“一切安好?勿念?”
他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低沉,像是在玩味什么可笑的东西,“看来,是有人……不甘心被‘勿念’,还在坚持不懈地、试图‘关心’一些……不该她关心,也关心不了的人。”
自从那晚半强迫地品尝到方星河青涩而美好的滋味后,霍昭正处于一种食髓知味的状态。
虽然最后因为方星河哭得太过凄惨可怜而心软,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他心里早已将方星河视作自己不容染指的绝对所有物。
从签下协议的那一刻起就是如此,或者说,从第一眼便就如此…
而现在,这种占有欲更是在身体的亲密接触后达到了顶峰。
任何试图靠近方星河的人或事,只要吸引了方星河一丝一毫的注意力,都会让霍昭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不悦和破坏欲。
程峰垂首肃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没有接话。
他深知此刻霍昭的情绪处于一种微妙而危险的边缘。
沉默在书房里蔓延了几秒。霍昭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程峰,那眼神带着一种上位者惯有的漠然:“让她学会保持距离。”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最终判决般的意味,“从她身边最无关紧要、却又最能让她感到麻烦的地方开始。但要让她清楚地知道,是因为什么。”
“明白,霍总。”程峰心领神会,立刻躬身应下。
他完全理解霍昭的意思。让一个人知难而退,最好的方式往往不是直接针对她本人进行粗暴的打击,那样容易留下把柄且显得低级。
而是从她所在意的人际关系网中,选择一个看似无关紧要、却又与她利益相连的环节入手,制造一些不大不小、却能让她切实感到困扰和压力的“麻烦”,并且通过某种方式,让她隐约察觉到这麻烦的源头与她“多管闲事”有关。
这样,既能达到警告和驱逐的目的,又能最大限度地避免直接冲突和不必要的关注。
“安排司机去他接回来,去吧。”霍昭挥了挥手,没有说清楚是谁,但是程峰心里清楚,此刻,霍总心里惦记的只有那一位…
程峰无声地退出了书房,轻轻带上了门。
霍昭独自站在落地窗前,玻璃上模糊地映出他冷峻的侧影。
他想方星河回复邮件时肯定是纠结难过的模样,想起苏晚邮件里那令人厌烦的关切之词,一股烦躁夹杂着一种扭曲的满足感涌上心头。
又想着方星河因为上次的事情这几天有意无意的躲着自己,心里不觉好笑又可爱。
唇角便忍不住轻轻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