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外的晨光穿透薄雾,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林默将拼合完整的观星镜小心放进特制的绒布盒里,镜面反射的光斑在他脸上跳跃,像极了爷爷当年修复铜器时,铜屑反射的日光。
“该回祠堂了。”赵烈拍了拍他的肩膀,断影门的汉子们正七手八脚地收拾行囊,有人将影龙残留的黑色粘液装进瓷瓶——按苏先生的嘱咐,这东西虽毒,却能用来炼制驱散邪祟的药膏。
丫丫抱着仿品铜匣,指尖划过匣面新绣的野菊,突然“呀”了一声:“你们看!”仿品的光丝不知何时绣出了条小径,尽头是座熟悉的青瓦小院,院门口立着个模糊的身影,像极了林默的爷爷。
林默的心猛地一跳。爷爷离开那年,他才六岁,只记得爷爷总爱在祠堂后的老槐树下磨刻刀,刀锋划过铜片的“沙沙”声,是他童年最深的记忆。他接过仿品,指尖抚过那个身影,光丝突然泛起涟漪,身影渐渐清晰——爷爷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举着块刚修好的铜镜,正朝着他笑。
“爷爷……”林默的声音有些哽咽。仿品仿佛能感知他的情绪,光丝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像在安慰。
周砚凑过来看了看,挠挠头:“这仿品越来越神了,连你爷爷都能绣出来。”他从背包里掏出个油纸包,“喏,苏先生让带给你的,说是你爷爷当年落在他那的。”
油纸包里是块巴掌大的铜片,边缘已经磨得圆润,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默”字。林默认得,这是爷爷教他刻的第一个字,当年他总刻不好,爷爷就把这块废片留着,说“等默儿刻出像样的字,就用它当镇纸”。
“苏先生说,你爷爷当年常说,好匠人得有三颗心:耐心、细心、同理心。”周砚学着苏先生的语气,板着脸说话,逗得丫丫直笑,“他还说,这块铜片,该物归原主了。”
林默将铜片贴在胸口,温热的触感顺着血脉蔓延,仿佛爷爷的手轻轻按在他肩上。他突然明白,苏先生一直不提爷爷的事,不是忘了,而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让这份念想自然而然地回到他身边。
回程的马车里,观星镜的绒布盒和仿品铜匣并排放在膝头,偶尔会发出细碎的共鸣声,像两只鸟儿在轻声对唱。丫丫靠在窗边,数着掠过的树影:“说起来,影龙被消灭了,悬空城的护罩是不是能更稳固了?”
“何止稳固。”赵烈从怀里掏出张字条,是苏先生留下的,“苏先生说,等咱们回去,就启动‘星轨校准’,让悬空城的星图和观星镜同步,以后再不怕邪祟侵扰。”他顿了顿,看向林默,“而且,祠堂要翻新了,苏先生说,让你负责设计爷爷的纪念堂。”
林默猛地抬头,眼里的惊讶藏不住。爷爷的纪念堂?他从没想过这件事。
“你爷爷当年是悬空城最好的铜匠,多少人受他恩惠。”赵烈感慨道,“苏先生说,该让后人记得,是谁守着这片土地,把一身手艺毫无保留地传下来。”
仿品突然震动了一下,光丝在匣面织出幅设计图:青瓦白墙的小院,院里有老槐树,树下是石制的工作台,台上摆着刻刀、铜片,还有块小小的镇纸——正是林默手里的那块铜片。
“这设计好!”周砚拍着大腿,“就按仿品画的来,保证比城里的楼阁还像样!”
林默看着仿品上的设计图,眼眶发热。他仿佛能看到爷爷坐在石台前,阳光透过槐树叶落在铜片上,爷爷的手指粗糙却灵活,刻刀在铜片上跳舞。他突然有了个主意:“我要在纪念堂里设个展柜,把观星镜和仿品都放进去。”
“啊?”丫丫有些舍不得,“仿品要是进了展柜,就不能跟着咱们到处跑了。”
“它会愿意的。”林默抚摸着仿品,光丝立刻缠上他的手指,轻轻晃了晃,像是在点头,“你看,它也同意了。”
马车驶进悬空城时,城门处已经聚了不少人。孩子们围着观星镜的绒布盒叽叽喳喳,老人则拉着赵烈打听溶洞里的事,脸上满是期待。林默抱着铜片,突然觉得,爷爷说的“三颗心”,他好像慢慢懂了——耐心等待时机,细心对待每一件器物,同理心体会他人的念想,这才是传承的意义。
祠堂的翻新工程很快动工。林默亲手将那块铜片嵌在纪念堂的门楣上,阳光照过时,“默”字的影子落在地上,像个小小的路标。观星镜被放在正厅的紫檀木架上,仿品就摆在它旁边,两个匣子的光交相辉映,成了悬空城新的风景。
偶尔,林默会在深夜来到纪念堂,坐在石台前,想象爷爷当年的样子。这时,仿品的光丝会悄悄钻出来,在他手边绣出爷爷的字迹,或是观星镜的星图,仿佛在说:别担心,我们都记得。
他知道,故事还远没结束。影龙虽灭,世间的邪祟或许还有很多;观星镜的秘密,可能藏着更久远的过往。但只要手里握着刻刀,身边有伙伴,匣子里的光永远明亮,就没有跨不过的坎。
就像爷爷刻在铜片背面的那句话,被仿品悄悄绣在了纪念堂的墙上:“匠心不灭,星光不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