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的金辉撞开西塔顶端的晨雾时,周砚正靠在旋梯栏杆上,看丫丫用艾草汁给伤口换药。绿褐色的汁液渗进皮肉,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却盯着石阶上那摊未干的黑渍笑:“这化骨水劲儿真足,石头都能啃出坑,亏得林默那光带挡得快。”
丫丫嗔怪地拍了下他的胳膊:“还笑!再动扯裂伤口,小心留疤。”指尖缠纱布的动作却放得极轻,纱布边缘特意折了三层,怕磨到伤口。石台上,星髓原石的光芒正顺着栏杆往下淌,像融化的金子,落在纱布上竟泛起层淡金色的光晕,原本渗血的伤口肉眼可见地收口。
“这光有点东西啊。”周砚挑眉,伸手想去碰那光晕,被丫丫一把按住。“别碰!林默说这光是‘净灵’,碰了没事,但会耗元气。”她转头朝石门里喊,“林默,原石的光跑出来了!”
林默正蹲在石台前,指尖拂过石壁上爷爷的字迹。“守世易,守心难”七个字被晨光染成暖金色,笔画间似乎藏着细碎的光点,像爷爷当年教他刻木牌时落下的木屑。听到喊声,他回头时恰好撞见星髓光芒漫过周砚的伤口,那层淡金光晕像层薄茧,将伤口裹得严严实实。
“正常现象。”他站起身,石台上的青铜匣突然“咔嗒”轻响,弹出个暗格,里面躺着枚巴掌大的铜印,印文是个模糊的“守”字。“爷爷说过,星髓的净灵光会自动护着守石人,咱们现在也算‘守石人’了。”
“那玄影跑哪儿去了?”周砚突然想起这事,目光扫过断裂的栏杆——昨晚玄影跳下去的地方,晨露在地面画出个歪斜的湿痕,一直延伸到塔下的竹林里。丫丫顺着痕追到梯口,突然指着竹林深处:“看那片竹叶!是影阁的‘断影镖’!”
几片青竹叶上沾着暗红的血渍,镖尾的银丝缠着根黑线,线尾系着块碎布,上面绣着半个“影”字。“这是影阁的‘留影镖’,”林默捡起碎布,指尖碾过布料边缘,“织法是影阁特制的冰裂纹,玄影是想告诉咱们他还会来。”
“来就来呗。”周砚满不在乎地耸肩,却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短刀——那刀鞘是丫丫今早用星髓光烤硬的竹片做的,边缘还留着她指尖的温度,“昨晚他吃了亏,再来就是自投罗网。”
“未必。”林默将碎布塞进青铜匣,暗格“咔嗒”合上,“影阁做事从不打无准备的仗。玄影丢了断影镖,是在示警,也是在试探——他想知道咱们有没有认出这布料的来历。”他指着碎布上的冰裂纹,“这纹路里掺了银线,遇光会显字。”
说着将碎布凑到星髓原石的光芒下,果然有行小字慢慢浮现:“寅时三刻,北塔见。”
“还敢约架?”丫丫捏着拳头,指节泛白,“真当咱们是软柿子?”她转身往石台上翻找,从星髓原石旁摸出个巴掌大的木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枚竹箭——是她今早趁着晨光削的,箭头用星髓光烤得硬如铁石,箭尾还缠了艾草绳。
周砚凑过去看,突然笑出声:“你这箭杆上刻的啥?‘打影阁专用’?”丫丫脸一红,把箭往盒里塞了塞:“反正比你那把豁了口的短刀管用。”周砚立刻摸出短刀反驳:“这豁口是昨晚砍玄影骨笛砍的,光荣!”
“别吵了。”林默突然按住青铜匣,“听。”
晨风吹过竹林,除了叶响,还有种极轻的“沙沙”声,像有人在远处翻动纸页。丫丫瞬间绷紧身体,将竹箭搭在临时做的木弓上——那弓是周砚用断栏改的,弓弦是星髓光凝的细丝,绷紧时泛着淡金。
“是影阁的‘传讯蝶’。”林默指向竹林上空,几只巴掌大的黑蝴蝶正盘旋,翅膀扇动的频率规整得诡异,“翅膀上有字。”
周砚抄起块石子就想打,被林默拦住:“让它们飞过来。”黑蝴蝶果然朝着星髓光芒飞来,落在石台上,翅膀展开的瞬间,翅膜上显出墨字:“北塔地宫,藏有‘影核’,取之可控万影。玄影留。”
“影核?”丫丫皱眉,“上次在古籍里看到过,说影阁的力量源头是影核,没了影核,影阁就成了没根的树。”她突然反应过来,“他这是故意引诱咱们去北塔?”
“是陷阱,也是机会。”林默指尖敲着青铜匣,“玄影知道咱们会怀疑,却还是留了地址,说明北塔确实有东西——要么是真影核,要么是能引出影核的诱饵。”
周砚已经在打磨他的短刀,刀刃在晨光里闪着冷光:“管他是啥,去了就知道。反正有星髓光护着,影阁的歪门邪道也讨不着好。”他往刀鞘里塞了把艾草粉,“丫丫,你的箭够不够?我再去砍几根竹子给你做箭杆。”
丫丫立刻点头:“够是够,但你得帮我把箭头磨尖点——昨晚玄影的骨笛太硬,竹箭打上去会崩。”
林默看着两人一递一接的样子,目光落在石台上的星髓原石上。光芒流淌间,他仿佛看到爷爷站在晨光里,手里拿着把刻刀,正在木牌上刻“守”字。那时候他不懂,为什么爷爷刻这字时总在最后一笔停顿很久,现在终于明白——守,不是攥紧拳头,是知道该放什么,该护什么。
“北塔地宫得去。”他拿起青铜匣,印文“守”字在阳光下亮了亮,“但得做两手准备。丫丫,你的竹箭淬点星髓光;周砚,去把那把断栏弓再加固下,弓弦用星髓光多凝两层;我去看看原石旁边的暗格,爷爷说不定留了东西。”
朝阳越升越高,金辉漫过西塔顶端,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通往北塔的方向。竹林里的风还在吹,带着艾草的清香和星髓的暖意,也吹起了一场即将揭开的秘密——关于影核,关于爷爷未说尽的话,关于他们这代人该握紧的“守”字。
周砚打磨短刀的“沙沙”声,丫丫削竹箭的“唰唰”声,林默翻动石台上暗格的“咔嗒”声,混着远处城郭苏醒的喧嚣,在晨光里织成一张网,网住了晨雾,也网住了即将到来的北塔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