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边的二侄子嘚不嘚嘚不嘚,一顿输出,句句都在道德绑架。
虽然人家没直接说,但中心思想,秦凤英和王组长都听明白了,就是说她要是不管,那就丧良心了。
秦凤英都快哭了,她是真没招了,对着电话那头就开始求饶。
“二啊,你这是要大姑的命啊,不是大姑不帮,是大姑真的拿不出那老些钱来啊!”
“你大姑父也就是个拿死工资的,那兜里比脸都干净,家里现在别说五百块,就是五十块都费劲,我们还欠着一屁股债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那是真心实意,半点水分都没有。
不心虚,心里老踏实了。真没撒谎啊!
这一阵子,老周家算是倒了血霉了。
先是被周清欢那个死丫头片子,连蒙带骗再加上硬抢,把家里的家底儿掏了个精光,那可是一千多块钱啊,那是她攒了半辈子的棺材本,就这么打了水漂。
紧接着为了把周娜从乡下弄回来接班,又是托人又是送礼,那好烟好酒不要钱似的往外送,哪样不得真金白银地往外掏?
再加上周娇,怕她在乡下吃苦受罪,临走前又给塞了一笔钱傍身。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样不是在割她的肉?
现在周家外头还欠着好几百的外债,那是拆东墙补西墙,日子过得紧巴得都要勒裤腰带了。
但这话她理直气壮的敢说,可别人不敢信呢!
听在秦北战耳朵里,那就是纯粹的推脱,是借口,是不想出钱编出来的瞎话。
“大姑,您这话说的,该不会是怕我借钱不还哭穷吧?
您还真不用这样。
虽然说你跟我大姑父两个人都是正式工,铁饭碗。我大表哥在部队里当兵,好歹也是个连长,那收入都不低。
但我们也有自知之明,你实在不愿意借的话,我们也就不借了。
就当我爸没你这个亲妹妹好了。”
秦凤英急得直跺脚。
你听听,你听听,这说的啥话呀?好像她有钱故意不借似的,她是真没钱呢,但是有钱……
有钱也不想借。
“二啊,大姑真没骗你,都是你二表妹那个杀千刀的……”
“行了,大姑。”
秦北战,“行了大姑,你也用不着把责任往我二表妹身上推。她一个小姑娘能干啥让你伤筋动骨的事儿。”
秦凤英,“……”麻辣隔壁,咋还有苦说不出呢?憋屈,太憋屈了。
秦北战,“我现在就跟您说这件事儿,这五百块钱,您是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这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救您亲哥亲嫂子的命。”
“大姑,您可能还不知道吧,这事儿现在闹得挺大,厂里头已经放出风来了,要是这贪污的款子补不上,我爸妈判了刑,那性质就变了。”
秦凤英心里咯噔一下,眼皮子突突直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啥意思?”
其实她这就明知故问了。
秦北战,“意思就是,这属于严重的家庭成分问题,我和大哥,还有真真,我们这几个做子女的,工作肯定是用保不住了。”
刚才他在电话里听的分明,他这个大姑就是怕连累他自己,怕自己的成分变了,知道她的七寸就好办了。
秦凤英,“……”
“你以为只有我们这些子女受牵连吗?你这个唯一的亲妹妹也得受牵连。”
秦凤英,“……别瞎说,别吓唬我,那不可能。”
“吓唬您?大姑,您也一把年纪了,现在的形势您看不明白吗?”
秦北战字字诛心。
“我妹妹真真,今天已经被领导找去谈话了,眼看着工作就要保不住。
现在的工作岗位多值钱,说不定多少眼睛盯着她那个工作岗位呢!
这钱要是还不上,我爸妈要是成分真的出了问题,大姑啊,你的工作说不定也保不住。”
秦凤英,“你你,真真,咋了?”
果然大姑喜欢真真,看看,一提到真真工作要没了。装死的大姑就开始诈尸。
秦北战很满意她的反应,继续说道,“真真那个工作,是多少人盯着的肥差,本来就有人眼红,现在家里出了这档子事,墙倒众人推,那工作肯定是保不住了。”
“不仅工作保不住,要是爸妈判得重,成了坏分子,我们兄妹三个,搞不好就得被下放到大西北去改造。”
秦凤英眼皮一直突突就没停下过。
她们刚刚从西北回来,那边是啥条件,她也看到了。不然两个闺女也不可能哭着闹着要回来。
真真身体不好,要是真的下放到西北……秦凤英都不敢想。
都是她害了自己的亲闺女啊!
要是当初不把闺女换了,是不是今天嫁给顾营长的就是自己亲闺女,而不是周清欢那个丧门星?
秦凤英咬牙切齿的恨。
咋啥好事儿,都让那死丫头摊上了?
你看看她现在,落魄的亲爹妈不用认,也不用跟着去下放,而自己的亲闺女要跟着去。
还坑了自己家这么多钱,还要再继续坑,每个月还要给她一百。
秦凤英越想越生气,越想越生气。
她苦命的真真呐!娇生惯养长大的,从小到大没吃过一点苦,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
这要是被发配到大西北去修地球,去跟那些泥腿子抢食吃,那还能有命在吗?
那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不行!绝对不行!”
秦凤英,“真真不能去,她身子骨弱,她哪受得了那个罪啊!?
二啊,你想想办法,可不能让真真去受那个罪啊!”
电话那边的秦北战挑了挑眉,
这大姑,一提到真真,反应咋这么大呢?
“大姑,我也想保住真真啊,她是我亲妹妹,我能不心疼吗?”
秦北战叹了口气,语气显得无奈又沉重。
“可是没办法啊,现在唯一的路就是把钱补上,争取宽大处理,这事儿就有缓,我们的工作还能保住,真真也不用去大西北吃沙子。”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得看那五百块钱。”
“这五百块钱,不但是我父母的救命钱,也是真真的救命钱啊!”
秦北战在心里默念,真真啊!对不起啊!
二哥没办法,今天就拿你当筏子了,因为大姑就疼你。
等哥回去给你赔礼道歉。
秦凤英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喘不上气来。
这哪是借钱,这分明就是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啊!
一边是拿不出来的五百块钱巨款,一边是亲闺女要被发配大西北的惨状。
这让她怎么选?根本就没有第三条路嘛!
她倒是想拿钱,可她是真没有啊!
“二啊,你……你这是逼死大姑啊……”
秦凤英靠在办公桌上,眼泪是真的下来了,顺着满是褶子的脸往下流,把脸上的雪花膏都冲出两道沟来。
“我是真想救真真,可我现在兜里比脸都干净,你让我上哪去弄这五百块钱去啊?我去抢银行也不赶趟啊!”
秦北战听着电话那头的哭声,心里没有半点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这时候知道哭了?
刚才干嘛去了?
“大姑,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您要是真没钱,那我也没办法了,那咱们就等着瞧好吧,等过两天,您就去火车站送真真吧,记得给她多准备几件棉袄,听说大西北冬天的时候冷着呢!
家被抄了,我们三兄妹已经一无所有。
既然大姑也没办法,我就不耽误大姑时间了,我也要去再想别的办法,所以我挂了。”
说完,秦北战作势就要挂电话。
“别!别挂!”
“二啊,你别冲动,别挂电话,咱们……咱们再商量商量。
“二啊,你看这样行不行。”
秦凤英擦了一把鼻涕,“这么大的事儿,五百块钱也不是个小数目,我自个儿也做不了主啊,”
我得回去跟你大姑父商量商量,不管是借还是凑,我们也得想想办法不是?你总得给我点时间吧?”
秦北战,“行,大姑,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那就给您一晚上的时间。”
“您今晚回去跟我大姑父好好商量商量,哪怕是借遍全厂,这钱也得凑出来。”
“明天,还是这个点儿,我再给您打电话。”
秦北战可以说是步步紧逼,坚决不给秦凤英打退堂鼓逃避的时间。
秦凤英,“……”
这是侄子吗?这他妈是仇人,啥叫借遍全厂也得把钱凑出来?
这钱借了谁还呢?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电话那边已经挂了,秦凤英咔嚓一下也把电话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