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时，蒙特习惯性地登上山谷东侧的望风岗。
岗上的风带着魔兽森林特有的潮湿气息，掠过他布满胡茬的脸颊，也吹动了他身后猎猎作响的灰佣兵旗帜。
他望着谷口蜿蜒通向魔兽森林的小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算算日子，自己带着两百多名佣兵驻扎在这山谷，已经整整两天了。
自打领了理查德大人的命令，蒙特就没敢有半分懈怠。
他将收服的佣兵分成了三队：
一队由经验最丰富的老佣兵带队，拿着粗糙的羊皮卷和炭笔，沿着山谷的溪流、崖壁、缓坡一寸寸丈量，连哪块岩石下有隐蔽的洞穴，哪片灌木丛适合设伏都标注得清清楚楚——这是为了完成大人交代的“绘制山谷及森林边缘地图”的任务，
毕竟李查德大人的每一道命令，背后都藏着深谋远虑，容不得半点马虎。
另一队则是精锐的轻装斥候，每人配着短弓和淬了驱兽药的匕首，每日清晨潜入魔兽森林外围，探查林间的兽踪、瘴气带的范围，以及那些被佣兵们称为“死亡陷阱”的沼泽地分布。
最后一队则留守营地，加固临时搭建的木栅栏，打磨武器，顺便盘查过往的佣兵队伍。
说到过往的佣兵，这半月里蒙特见了不少。
有三人一组的散兵游勇，背着磨得发亮的旧猎刀，眼神里满是焦虑；
也有二三十人的中型队伍，扛着攻城用的撞木（据说要去森林深处打一头皮糙肉厚的铁甲熊），队伍里甚至带着临时制作的担架。
每当这些队伍踏着晨露或披着暮色从谷口经过，蒙特总会让岗哨多留意几分——不是提防，而是一种复杂的共情。他太清楚这些人为什么要往魔兽森林里闯了。
此时正是初夏，按老佣兵的说法，是“魔兽发春的时节”。
这个季节的魔兽比寒冬时更具攻击性，尤其是母兽，为了保护巢穴里的幼崽，哪怕是平时温顺的草食魔兽，也会主动扑向靠近的人类。
前几天，他派出去的斥候就回来报告，说在森林边缘发现了几具被撕碎的佣兵尸体，看伤口像是被一头成年的风狼所伤——风狼本是群居魔兽，此时单独出现，大概率是为了守护巢穴。可即便如此，还是有源源不断的佣兵往森林里钻。
“都是为了一口饭啊。”
蒙特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佩剑剑柄。他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曾为了给病重的母亲买药，带着一把生锈的铁剑闯进低级魔兽区，和一头瘸腿的野猪搏杀了半个时辰，最后浑身是伤地扛着野猪尸体回城，换了两枚银币。
那时他就知道，对底层的佣兵来说，“饿死”比“被魔兽杀死”更让人恐惧。
不进万兽森林，就打不到能换钱的猎物，找不到能入药的灵草（比如最普通的止血草，在城里也能卖上几个铜子），一家老小就只能喝西北风。所以哪怕知道森林里危机四伏，这些人还是要铤而走险——这不是胆大，是被逼到绝路上的无奈。
收回目光，蒙特的思绪又回到了自己的那个“小算盘”上。
他望着山谷两侧连绵的青山，心里盘算着：要是能在两山最外围的山口处，建一道高大的城墙，把整个山谷都圈起来，那这里不就成了一村领的一处天然屏障？
从上次和大人见面时的谈话来看，李查德对魔兽森林绝非只是“好奇”那么简单。
大人当时指着地图上的万兽森林，说“这片林子藏着太多宝贝，也藏着太多威胁”，还特意叮嘱他“把边缘的地形摸清楚，尤其是能驻军的地方”。
蒙特跟着李查德，太了解这位领主的性子了——他从不做没意义的事，既然让绘制边缘地图，就说明心里早有规划。
或许大人暂时没想过把整个万兽森林都变成自己的领地，但在森林外围建几座堡垒，甚至修个小镇，作为据点和交易站，这种想法大概率是有的。
可想法归想法，现实的难题却不少。
首先是工程量。那处山口宽达十五六里，要建一道足够抵御魔兽冲击的城墙，至少得有两丈高、一丈厚，光是烧砖、采石就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
其次是人手。他手下只有两百多佣兵，这些人是用来打仗、侦查的，不是来当工匠的。
而一村岭的村民们，平时连自家的田都忙不过来，没经李查德大人的命令，谁会愿意跑到这荒山野岭来筑城？
最后是权限。这么大的工程，没有大人的亲口应允，他根本做不了主——他只是个队长，不是一方领主，越权行事的后果，他承担不起。
“唉，还是太急了。”
蒙特摇了摇头，转身走下望风岗。刚回到营地中央的木棚（这是他临时的指挥室），就见牛三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牛三，此时他跑得满头大汗，连肩上的布巾都滑到了胳膊上，一进门就嚷嚷：
“蒙特大人！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蒙特示意他先喘口气，递过一碗水：“慢慢说，什么事这么急？”
牛三接过水一饮而尽，抹了把嘴，语速飞快地说：
“刚才有一队从北方来的佣兵路过，我跟他们聊了几句，他们说……说咱们领主大人，就是李查德子爵，已经拿下万兽岭和兽角城了！还有两座小镇也被大人占了！听说兽人不甘心，还组织了反扑，结果被大人的军队打回去了，死伤不少呢！”
“什么？！”
蒙特猛地站起身，手里的木碗“哐当”一声放在桌上，眼神里满是震惊和狂喜。
万兽岭和兽角城他知道，那是北方通往万兽森林的两大要地——万兽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阻挡兽人的天然屏障；
兽角城则是北方的商贸重镇，控制了那里，就等于掌握了北方的物资通道。李查德大人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拿下了这两处地方？这魄力，果然不愧是能在短短一年内崛起的领主！
他来回踱了几步，脑子里的思路瞬间清晰起来：
“好！太好了！大人拿下万兽岭和兽角城，就等于扼住了通往万兽森林的另一个入口。现在万兽领刚被占领，肯定处于封锁状态，不会对其他人类开放——这么一来，咱们所在的这处山谷，就成了整个北方唯一能进入万兽森林的通道！”
说到这里，蒙特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看向牛三，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你想想，既然咱们这儿成了唯一通道，那往来的佣兵、商人肯定会越来越多。
到时候，我向大人建议在这山口建城墙、修小城，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有了城池，既能守住通道，又能作为大人势力向魔兽森林延伸的据点，大人没理由不同意！”
牛三挠了挠头，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
“建城是好，可……可是不是太早了点？咱们现在在这儿除了勘察地形，也没什么实际的利益啊。大人会不会觉得没必要花这么大的力气建一座城？而且……”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
“就算城建起来了，咱们守得住吗？这地方紧挨着魔兽森林边缘，要是来了一头高阶魔兽，比如传说中的大地之熊，那玩意儿一巴掌就能拍碎石头墙，一天时间就能把城拆了，到时候损失可就大了，大人会不会怪咱们考虑不周？”
蒙特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不得不承认，牛三虽然脑子不灵活，但这话问到了点子上。
李查德大人那边他倒是不担心——以大人的远见，肯定能看出建城的价值。
可魔兽的威胁，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高阶魔兽的破坏力远超人类想象，别说他手下这两百多佣兵，就算是一支正规的千人军队，遇上一头成年的高阶魔兽，也未必能讨到好。要是因为建城引来了魔兽的报复，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你说得对，这确实是个难题。”
蒙特坐回木椅上，手指敲击着桌面，陷入了沉思。
阳光透过木棚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头和尘土的味道，营地里传来佣兵们训练的吆喝声，可他却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像是压了一块石头。
就在蒙特苦思冥想，试图找到解决魔兽威胁的办法时，木棚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佣兵的喝问：
“站住！干什么的？”
“让开！我要见蒙特队长！有重要发现！”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他手下的队长西斯特。
蒙特抬头喊道：“让他进来！”
话音刚落，西斯特就带着四个佣兵走了进来，他身后还押着两个衣衫褴褛、面色惊恐的男人，两人的手上和脚上都绑着粗麻绳，嘴里塞着布条，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西斯特脸上带着一种罕见的兴奋，甚至还有点神秘，他平时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此刻却像是个得了糖果的孩子，眼神里闪着光。
“蒙特队长，”
西斯特先是行了个礼，然后指了指身后的两人，笑着说，
“我们刚才在峡谷外勘察地形，无意间发现这两个家伙鬼鬼祟祟的，就悄悄跟了上去。您猜我们发现了什么？”
蒙特愣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见西斯特卖关子。他看了看那两个男人——两人都三十多岁的样子，手上布满了老茧和新的伤口，衣服上沾着不少泥土和矿石粉末，看起来像是常年挖矿的矿工。他又看向西斯特，饶有兴致地问道：
“哦？看你这模样，想必是有不小的收获。难道是在他们身上搜到了魔核？”
在万兽森林边缘，偶尔能遇到一些低阶魔兽的巢穴，要是运气好，能找到魔兽死后留下的魔核。
魔核是修炼者和魔法师的重要资源，就算是最低阶的魔核，也能卖上几十个金币，对佣兵来说算是不小的财富。所以蒙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魔核。
西斯特却摇了摇头，神秘地笑了笑：
“队长，您再猜猜？不是魔核，但比魔核值钱多了。”
蒙特挑了挑眉，心里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知道西斯特不是个喜欢夸大其词的人，既然他说比魔核值钱，那肯定不是普通东西。他站起身，走到西斯特面前：
“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拿出来看看。”
“好嘞！”
西斯特应了一声，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布包，层层打开。布包里面，躺着一块拳头大小的晶石——那晶石通体呈淡蓝色，表面光滑圆润，像是被精心打磨过一般，在木棚的光线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最奇特的是，当蒙特靠近时，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精纯而温和的能量从晶石里散发出来，顺着他的皮肤渗入体内，让他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了不少。
蒙特的瞳孔猛地收缩，他伸手拿起那块晶石，凑到眼前仔细观察。
晶石的内部毫无杂质，像是一汪纯净的湖水，能量在里面缓缓流动，肉眼都能隐约看到淡淡的光晕。他越看越心惊，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嘴里喃喃自语：“这……这难道是……高品魔晶石？”
“队长，您说对了！”
西斯特的声音里带着自豪，“这就是高品魔晶石！”
蒙特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这辈子见过不少魔晶石，低阶的、中阶的都有，甚至还在李查德大人的书房里见过一块极品魔晶石的标本。
可高品魔晶石，他只在传说中听过。要知道，在德玛帝国，低阶魔晶石矿虽然不多，但好歹有几处稳定的矿脉，市面上也能买到；
中阶魔晶石就比较稀有了，只有少数大贵族和魔法师才能用得起；而高品魔晶石，简直就是有价无市的宝贝。
他记得曾听人说过，一块拳头大小的高品魔晶石，在帝都的拍卖行里能拍出2到3万金币的天价，而且往往是几个大势力抢着出价，根本不愁卖。要知道，在帝国的偏远小镇，一个普通家庭一年的生活费也就5到10枚金币——2万金币，足够让一个普通家庭衣食无忧地过几千年！
更重要的是，高品魔晶石的价值远不止于此。
相比于低阶魔晶石，高品魔晶石的优势简直是碾压级的：
其一，它蕴含的能量极其纯净，几乎没有杂质，修炼者吸收时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负担；
其二，能量的流动性更好，吸收起来非常容易，不像低阶魔晶石那样需要花费大量时间炼化；
其三，能量转化率极高，低阶魔晶石的转化率往往只有三成左右，而高品魔晶石的转化率能达到八成以上——这意味着，用一块高品魔晶石修炼，抵得上十几块甚至几十块低阶魔晶石。
对于任何一个势力来说，高品魔晶石都是战略级的资源。
有了它，就能快速提升麾下强者的实力，就能为大型魔法装置提供能量，甚至能用来打造传说中的魔法武器。可以说，谁掌握了高品魔晶石的矿脉，谁就能在短时间内崛起，成为一方不可忽视的力量。
蒙特拿着晶石的手越来越紧，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血液在血管里奔腾。他看向西斯特，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
“西斯特，你……你是在哪里找到这东西的？就这一块吗？”
西斯特咧嘴一笑，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队长，这可不是一块！我们发现的，是一个高品魔晶矿！”
“什么？！”蒙特猛地后退一步，差点撞到身后的木桌。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一个高品魔晶矿？”
这消息就像是一道惊雷，在他的脑海里炸开。
如果说一块高品魔晶石让他惊喜，那么一个高品魔晶矿，就足以让他震撼到无以复加。
一个矿脉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源源不断的高品魔晶石，意味着李查德大人的势力将如坐火箭般飞速提升，意味着他们这些跟着大人的人，同样能提高进阶速度，
“快！快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蒙特抓住西斯特的胳膊，急切地问道。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生怕这只是西斯特的误会，生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