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手心一烫,像是被火燎了一下。他猛地睁眼,手指下意识收紧。岑晚也察觉到了,睁开眼看向他。
他没说话,另一只手迅速探进衣袋,摸出那半块玉璧。玉璧贴身放着,带着体温,边缘的纹路和岑晚手中的残章完全对得上。他们之前试过拼合,但总差一口气,能量不稳。现在不一样了,黑鸟飞过的瞬间,两件信物同时震动。
两人对视一眼,点头。
他们松开一只手,把信物推向阵眼中央的光柱。玉璧刚碰到残章,空气里响起一声闷响,像钟被敲了一下,又立刻消失。整座荒山晃了三下,地面发出碎裂的声音。
完整的《镇鬼录》在空中成形,书页翻动,金青二色光流转。下一秒,它炸开,化作一道冲天光柱,直插云霄。阳光被压下去,天地间只剩这一道光。
地缝开始扩张。原本只有一条细口,现在咔咔裂开,变成一人宽的深渊。阴寒雾气从底下涌上来,带着腐臭味。几十只惨白的手从裂缝中伸出来,指甲发黑,直扑岑晚。
谢停渊反应更快。他左手还抓着岑晚的手腕,右手抽出腰间的罗盘碎片。碎片一离身,就燃起青焰,变成一柄光刃。他挥刀横斩,几只鬼手当场断开,掉在地上化成黑烟。
更多鬼手爬上来。它们抓住岩壁,往上攀,速度快得吓人。谢停渊站到岑晚前面,光刃连挥,砍得鬼手不断断裂。可这些手不怕痛,也不怕死,断了还能动,甚至能用断口咬人。
岑晚后退半步,咬破指尖。她抬手在空中画符,三道血线连成三角。她甩手,把所有符纸扔进裂缝。符纸一碰雾气就烧起来,火圈落下,砸在鬼手上,发出滋滋声。
她开口:“以我之血,唤镇鬼之门!”
声音不大,但整个阵眼都跟着震了一下。裂缝中的嘶吼声变大,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青光从地底反冲上来,顺着裂缝往上爬,最后缠住那些鬼手,一根根拉回深渊。
光柱稳定下来,开始有节奏地闪动。不是刚才那种忽明忽暗,而是像心跳一样,一下,一下,持续注入力量。
谢停渊低头看自己的手。光刃还在,但火焰弱了些。他试着收力,碎片回到掌心,青焰熄灭。他把它塞回腰间,转头看岑晚。
她脸色更白了,嘴唇干裂,左肩的伤口渗出血。她刚才动得太急,包扎裂开了。她靠在石台边,喘气,但眼神很稳。
“还没完。”她说。
谢停渊嗯了一声。他知道。
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全是汗。刚才那一波攻击只是试探,真正的麻烦还没来。他能感觉到,逆命直觉一直在嗡,像有根针在太阳穴里钻。
他走到岑晚身边,重新握住她的手。两人背靠背站着,一个盯着裂缝,一个看着四周。风从山顶吹下来,带着土腥味。远处传来一声鸟叫,尖利刺耳。
岑晚忽然说:“你爸留下的东西,为什么偏偏这时候响?”
谢停渊顿了一下。“不是时候响,是等我们走到这一步才响。”
“你是说……他早就知道我们会来这儿?”
“他不知道是谁,但他知道有人会来。”谢停渊低头看玉璧,“他想毁系统,失败了。但他留下这块玉,就是在等下一个能走到阵眼的人。”
岑晚没再问。
她把残章放进怀里,伸手按了按左肩。疼得厉害,但她没表现出来。她知道现在不能倒,只要她一松,谢停渊就得一个人扛。
谢停渊察觉到她的动作。“撑得住吗?”
“你说呢?”她回了一句。
他没笑,但眼角动了一下。
他们就这么站着,谁也没动。阵眼的光还在跳,青色脉络沿着地面扩散,像树根一样往四周延伸。裂缝暂时安静了,但底下还有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在撞,在找出口。
谢停渊突然说:“刚才你喊那句话的时候,是不是用了真名?”
岑晚一顿。
她没否认。“镇鬼之门要血契,光有符不行。我只能用自己的名字起誓。”
“你不该瞒我。”
“告诉你有用吗?你会让我停下?”
谢停渊闭嘴了。
他知道不会。如果换作是他,也不会让对方停。
他抬头看天。光柱把云层劈开一道口子,阳光斜照进来,照在他们脚边。影子连在一起,分不开。
岑晚忽然抬手,摸了摸脖子。她平时戴项链,现在没了。刚才战斗时扯断了,链子飞进裂缝,没回来。
她没说什么,只是把手放下。
谢停渊注意到她的动作,但没问。他知道有些东西丢了就丢了,没必要提。
风更大了。地缝里的雾气翻滚得更急,青光开始被压制。谢停渊的逆命直觉突然炸响,他一把将岑晚拉开。
三只鬼手从地下暴起,抓向她刚才站的位置。它们比之前的更粗,指节扭曲,指甲像刀。谢停渊挥动光刃,一刀斩断两只,第三只绕了个弯,直扑他后背。
岑晚甩出一张符,点燃,扔过去。符火炸开,鬼手缩回去。
“它们学聪明了。”她说。
“那就别给它们机会。”
谢停渊往前一步,把光刃插进地面。青焰顺着裂缝烧进去,逼得鬼手不断后退。他另一只手始终拉着岑晚,不敢松。
岑晚靠在他身后,喘了几口气。她从口袋里摸出最后一张符,用牙咬破手指,重新画了一遍。这张符她改了结构,加了双生纹。
她把符贴在谢停渊背上。“待会听我喊‘落’,你就拔刀。”
他点头。
两人站定。青光还在跳,但节奏慢了下来。地底的撞击声越来越密,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谢停渊握紧光刃。
岑晚深吸一口气。
她喊:“落!”
谢停渊猛地拔刀。
青焰炸开,顺着符纸的力量冲进地底。整个阵眼轰然震动,裂缝扩大到两米宽。一股巨力从下面冲上来,撞得两人后退数步。
但他们没倒。
光柱重新亮起,比刚才更稳。青色脉络彻底铺开,形成一个完整的阵图。地缝边缘开始凝固,鬼手一只只被拉回深处,再也爬不上来。
岑晚靠着石台滑坐在地。她太累了,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谢停渊单膝跪在她旁边,检查她的伤。左肩的布条全红了,血还在渗。他撕下自己袖子,重新包扎。
“你还活着。”他说。
“你也是。”她答。
他没再说话。
远处那只黑鸟又出现了。这次它没飞走,停在对面山崖的枯树上,盯着这边。
谢停渊抬头看了一眼。
他扶着岑晚站起来。
两人依旧手拉着手,站在阵眼中央。脚下是封住的深渊,头顶是未散的光柱。风还在吹,带着灰烬的味道。
岑晚忽然说:“我们是不是……真的补上了什么?”
谢停渊看着她。
他没回答。
他只知道,这一刻,他不想放手。
他的手还在发烫,玉璧在怀里震动,像是回应某种召唤。
地底最后一声撞击响起。
然后,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