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
噬神教派,并非单纯的疯子与邪教徒。
他们走的,是普罗米修斯计划的另一条道路。
一条与议会截然相反。
却同样为了文明存续而存在的,更加极端的道路。”
“李墨,你怎么看?”
“我?我就站着看呗,我觉得这两条路,都不适合我!”
“我也觉得,两条路都让我感到非常不适,但我一时之间,又难以说出这种不适感。”
“在我老家里,有句老话说得好,没有人的文明,一文不值!”
“议会和噬神教派这样搞下去,以后吞噬者还没降临,人类文明可能就先崩塌了。”
李墨的话说完。
苏清雪沉默了片刻,随后她才认真点点头。
“李墨,你说得对!”
“现在反正也无聊,我们再给它充点电,看看那姜博士还有没有其他说的。”
“好。”
两人故技重施,给吊坠汇入灵能。
仿佛是预设的最后一段日志。
在短暂黑暗后,那张疲惫的脸庞再次浮现。
这一次,他的影像更加虚幻,声音也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他提到了一个名字。
“于文谦。”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与我齐名的天才基因科学家。”
李墨心头猛地一跳。
于文谦。
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在苏清雪偶尔提及的过往中。
这个名字代表着,她父亲苏建国最尊敬的导师。
苏清雪缓缓深呼吸,通过【阴阳同心】天赋,将自己混乱的思绪传递给李墨。
她父亲走上那条路,果然与这个人有关。
姜博士的声音继续传来,揭示着计划末期那场最根本的分裂。
“在普罗米修斯计划的最后阶段,就在我们准备开启天幕发生器之前,于文谦提出了一个颠覆性的理论。”
“他认为,我们用‘疫苗’来形容灵蚀粒子,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那不是毒药,而是钥匙!”
“是一把能打开生命更高层次枷锁的钥匙。”
影像中的姜博士,眼神满是困惑。
“他质问我们,为什么要抗拒进化?为什么要死死抱着脆弱的人类形态不放?
他认为,我们强行压制灵蚀粒子的进化趋势,只是徒劳的挣扎。
就算我们靠着全民转职苟延残喘,建立了壁垒都市。
可当我们最终面对吞噬者时,这种程度的力量根本不堪一击!
我们所谓的胜利,不过是精神胜利法,是饮鸩止渴!”
李墨和苏清雪静静听着。
一个更加疯狂的世界在他们面前展开。
姜博士的声音带上一丝颤抖。
呈现出一种,混杂恐惧与不解的复杂情绪。
“他主张,我们应该放弃一切。”
“放弃我们固有的人类形态,放弃那些被他称之为进化累赘的脆弱情感。”
“我们应该主动,且全面地,去拥抱灵蚀粒子。去引导我们的基因,朝着更能适应这个残酷宇宙的‘灵能生命体’方向进化。”
“哪怕……”
姜博士停顿一下,艰难吐出最后结论。
“哪怕进化后的我们,不再是人!”
李墨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这是一种比议会的冷酷更加纯粹的疯狂。
议会是为了保全人类这个种族,不惜牺牲个体。
而于文谦的理论,是为了保全生命这个概念,不惜牺牲人类本身。
“这,就是噬神教派最初的教义!”
姜博士终于说出了那个名字。
可声音中,却是无尽悲哀。
“他们的目的,从来不是崇拜异种,更不是毁灭世界。”
“他们将那些进化失败,变成怪物的同胞,视为进化的先行者,是宝贵的参照物。”
“他们试图通过主动蚀化和引导性变异,从无数失败品中,筛选出那个最完美的新神。”
“一个能够带领所有生命,走上另一条存续之路的领袖。”
这个真相如同冰雨,在李墨和苏清雪心上狠狠地拍。
那被整个世界唾弃,视为绝对之恶的噬神教派。
其源头,竟然也是一个为了对抗末日的科学理念。
只不过,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抛弃了人性。
“苏建国……”
姜博士提到了这个让苏清雪浑身一颤的名字。
“他就是于文谦最出色,也是最狂热的学生。”
“他完美继承了他导师的理念,并将之推向了更加极端,更加不计后果的方向。”
“于文谦还只是停留在理论和秘密实验阶段,而苏建国,他试图用百万人的生命作为祭品,通过血祭仪式,直接召唤并融合‘异界主宰’的力量。”
“他想跳过所有漫长的筛选过程,一步到位,让自己成为那个所谓的新神。”
影像到这里,能量终于彻底耗尽……
姜博士的脸在光影中扭曲、消散。
只留下一句仿佛来自深渊的叹息。
“两条路……都是为了活下去……”
“只是,一条放弃了自由,另一条,放弃了为人……”
光芒散尽。
那枚破碎的吊坠,再次掉落在地毯上。
这一次,任由李墨和苏清雪怎么灌输灵能,吊坠都毫无反应。
房间里,陷入了比之前更加深沉的死寂。
李墨和苏清雪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久久没有说话。
议会,教派。
英雄,罪人。
守护,毁灭。
所有的界限,在这一刻都变得模糊不清。
他们一直以为的世界,是一个黑白分明的故事。
职业者是守护者,异种教派是毁灭者。
可现在,这个故事的底色被揭开了。
那不是黑色,也不是白色。
而是一种由绝望、挣扎、疯狂和牺牲混合而成的,五彩斑斓的灰!
议会,是手持手术刀的冷酷医生。
为了延续病人的生命,他们不惜切掉坏死的肢体,用铁腕手段将病人捆在病床上,强行灌下他们调配的疫苗。
他们背负着原罪,维持着一个脆弱秩序。
噬神教派,则是鼓吹与癌细胞共存的疯子。
他们认为疾病本身就是一种新的生命形态。
他们要主动拥抱癌变,成为更高级的癌细胞生命体。
他们追求着一条抛弃过去的进化之路。
两条路,看起来都没有对错。
因为他们的最终敌人……
是那个名为“吞噬者”的绝对末日!
在必然的死亡面前,任何挣扎求生,似乎都有了各自的合理性。
李墨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
是整个大秦第一个壁垒,帝都壁垒的璀璨夜景。
无数灯火汇成星河,流光溢彩的灵能飞车,在空中划出绚烂轨迹。
城市上空,是那层巨大而透明的灵能护盾。
它将城市与外界的黑暗隔绝,像一个温暖蛋壳,守护着里面一切。
曾几何时。
李墨觉得这幅景象代表着人类文明的坚韧与希望。
可现在,他看着这片被护盾分割开来的天空,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
这座塔是囚笼。
这座城市,这座偌大的壁垒,又何尝不是一个更大囚笼?
他和苏清雪,此刻手中掌握着的,是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秩序,让议会统治根基瞬间崩塌的惊天秘密!
可他们却被困在这座无法逃离的塔顶。
这份足以改变一切的情报,在囚笼之中,变得毫无价值。
无力感,像潮水般涌上心头。
但很快,这股无力感,就被另一种更加锐利的情绪所取代。
李墨看着玻璃倒影中,自己那双仿佛燃烧着火焰的眼睛。
他不是姜博士,也不是于文谦。
他不会在两条绝望的道路中选择其一。
被圈养的英雄,还是追求真相的自由人?
李墨缓缓握紧了拳头。
他要选第三条路。
属于他自己的路!
就在这时,苏清雪皱眉开口:
“不对,不对……”
“李墨,你还记得吗,我们在时间囚笼里的遭遇!”
“记得,李素真困在那个大唐时期!”
“对!如果说,天幕裂缝开启,全民觉醒是百年前的一场计划。”
“大唐时期并没有天幕裂缝,那些灵蚀粒子又如何进来,大唐灵能又为何如此浓郁?又如何有那么多觉醒者?”
这一刻,李墨和苏清雪,陷入到更巨大的困惑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