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哀嚎峡谷】的消息,被官方系统确认,李墨与苏清雪的身份档案,彻底归零时。
两人已经搭乘走私飞艇,伪装成运送矿物的商队。
混杂在一群气息驳杂的佣兵与投机者之中。
穿过大秦壁垒的外层防御网。
飞艇最终降落在位于城市边缘,一个由数个商贾共同运营的私人起降平台。
李墨穿着一身普通的灰色夹克。
鼻梁上架着一副平光眼镜。
棕色头发让他看起来像个无害的初级研究员。
苏清雪套着宽大白色连帽衫。
在【易容面具】遮挡下,她变成一张清秀,但过目就忘的普通面孔。
刚走下舷梯,一股无形的网就笼罩过来。
灵网。
帝都的灵网监控,比星城壁垒严密不止一个层级。
弥漫在空气中的数据微尘,渗透进每一寸空间。
分析着每一个生命体的灵能轨迹。
职业者的心跳,灵币的流转。
甚至情绪的剧烈波动,都会在这里留下痕迹。
被上传至名为“盖亚”的庞大意志中枢进行分析。
也就是有了提前预知,李墨这才有这般感受。
在空港出口。
一排身穿银黑色制服的议会卫兵,面无表情地守着一道光门。
每一个通过的人,身份信息和灵能等级,都会在光门旁的悬浮光幕上清晰显示。
“两个一转新人,职业分别是【学者】和【见习剑士】,无威胁。”
前面一个佣兵模样的男人走过,低声念出光幕上的数据,挥手放行。
轮到李墨和苏清雪。
两人并肩走入光门。
【阴阳同心】的天赋,在这一刻被催动到极致。
在盖亚视角里,它所扫描到的。
只是两个刚刚觉醒,灵能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少年少女。
他们灵魂信号简单、干净。
符合一切无害背景数据的标准。
李墨甚至主动释放出,混杂着书卷气的微弱精神力。
扮演着一个刚接触超凡世界的【学者】。
“【姓名:李归。职业:一转学者。灵能评级:E。】”
“【姓名:苏尘。职业:一转见习剑士。灵能评级:E。】”
卫兵瞥了眼光幕上那低到可怜的评级,例行公事般微微摆手。
“走吧,别挡路。”
两人顺利通过。
“归尘组合,正式上线。”
李墨在心底对苏清雪传念。
“你越来越厉害了,我的酿酒师。”苏清雪的心声里带着轻快。
他们就像两滴水,悄无声息。
汇入帝都这条名为繁华的巨大河流。
高耸入云的科技高塔,与飞檐斗拱的古典建筑交错并存。
全息投影的巨大广告牌画面变化。
在空中循环播放着,议会最新的征兵令,和某位序列强者的光辉事迹。
一切都和记忆中的景象重叠,却又带着一种微妙差异。
这是他们尚未搅动风云之前的帝都。
就在他们拐入一条相对僻静的街道时。
三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拦住去路。
为首的黄毛,二转【街头格斗家】,正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苏清雪。
“小妹妹,新来的?懂不懂帝都的规矩?”
“哥哥们手头有点紧,借点灵币花花?”
太典了!
不过李墨也习惯了。
毕竟这里是帝都,但在职业者体系大行其道后。
帝都尚有平民区。
平民区里贫民窟。
这些家伙大概就是那里来的。
李墨扶了扶眼镜,上前一步,将苏清雪挡在身后,露出一个标准的无害笑容。
“几位大哥,我们刚从乡下来,身上确实没什么钱……”
“少废话!”黄毛失去了耐心,伸手就要去抓李墨的衣领。
李墨身体微微一侧,恰好让黄毛抓了个空。
同时,他脚尖在地面上轻轻一点。
【玄元斩】的劲力,被李墨压缩成丝。
无声无息,钻入黄毛的鞋底。
黄毛动作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豆大汗珠从额头滚落。
“啊——!”惨叫划破街道。
黄毛抱着自己的脚。
原地跳起踢踏舞,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
另外两个同伙还没反应过来,苏清雪动了。
她只是向前迈了一步。
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从她身上散开。
那两个青年只感觉,自己像是瞬间被扔进冰窟里。
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打颤,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整个过程。
灵能波动没有超过一转职业者范畴。
在灵网监控数据里。
这里发生的一切,仅仅是一场闹剧。
李墨拍了拍身上灰尘。
拉着苏清清雪,绕过那三个还在怀疑人生的青年,继续向着目的地走去。
“咳咳,那个,我们好像没收住。”李墨在心底评价。
“是你教的,要用最简单的方式解决问题。”苏清雪反驳。
“罢了罢了!我们伟人有句话说得好,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嗯…听你说过那位伟人几次了,他到底是谁啊?”
“我只能这么说,他是我心目中永远的太阳。”
“太阳,那应该很温暖人心吧?”
“对的,很暖很暖!”
说话间,他们七拐八绕穿过小巷。
最终停在一家铺子之前。
店铺招牌已经褪色。
门上贴着一张有点泛黄的“转租”告示。
“又回到熟悉的地方了。”
“是啊,上一次我们来,还是剑圣前辈的试炼。”
“那就还是这里了。”李墨通过心声说道。
他看一眼告示上的联络方式,是一个灵网号码。
李墨直接从怀里取出一个旧时代通讯器,输入了告示上的号码。
电话接通。
对面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要租铺子?”
“买。”李墨的声音很平淡。
对面沉默了一下,语气变得警惕:
“买?你有那么多灵币?先说好,我不要议会的信用点,只接受灵币现付!”
“我用别的东西付。”李墨说道,“旧时代的金条,还有宝石,无法追踪的那种。”
电话那头呼吸一滞,随即变得急促起来:“你在哪?我们当面谈!”
半小时后,在帝都一处人流混杂的旧货交易市场角落。
一个身材微胖,神色紧张的中年商人见到了李墨。
他看见李墨那一身普通学者的打扮,眼中闪过怀疑。
李墨没有废话,将一个布袋放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轻轻推了过去。
商人警惕地看了眼四周,小心翼翼打开袋口。
金色光芒和宝石火彩,瞬间晃了他眼。
他猛地收紧袋口,心脏狂跳。
这些东西的价值,远超他那间破铺子的挂牌价。
而且完全无法被灵网金融系统追踪。
“成交!”商人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两个字,生怕李墨反悔。
两人来到一处公共服务终端。
商人操作着,将店铺的所有权以“资产赠予”的形式。
转移到李墨伪造的【李归】这个身份名下。
在灵网系统日志里,这只是一条非灵币结算的资产转移记录。
在帝都每日数以亿计的数据流中,毫不起眼。
搞定一切后,李墨和苏清雪回到那条僻静的小巷。
“议会宝库里的东西还真好用。”
李墨在心底对苏清雪传念,“就是不知道,这条时间线上的万藏殿,里面的东西还在不在。”
苏清雪通过【阴阳同心】,感受到他念头里的一丝跃跃欲试。
“你想再去一次?”
“有备无患嘛。”
李墨声音里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无赖,“万一以后还需要借点东西呢?”
当晚,小巷和往常一样寂静。
那间破败店铺笼罩在黑暗中。
没有任何施工的噪音。
没有一丝一毫的灵能波动。
第二天清晨。
隔壁包子铺的老板打着哈欠拉开店门,准备开始一天的生意。
他习惯性瞥了一眼旁边的空铺子,然后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
记忆中那扇布满灰尘、摇摇欲坠的破门不见了。
一扇古朴的深色木门,窗户上挂着素雅的竹帘。
门楣上,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在晨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忘川酒馆】。
一股难以形容的淡淡酒香,从半开的门缝里飘散出来,钻入鼻腔。
老板只闻了一下,就感觉宿夜疲惫都消散些许,心神莫名宁静下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周围商户陆续开门。
很快,一小撮人围在酒馆门口。
对着这一夜之间,拔地而起的新店铺指指点点。
“昨天还是个破烂地方,今天就……”
“闹鬼了?”
“别瞎说!帝都哪来的鬼。”
一个眼尖的人忽然指着门口立着的一块小木牌,大声念了出来。
“非有缘者,不得入内。”
“交易之物,非金非币,可为一念,可为一物,可为一事。”
“一客一酒,一事一结,酒尽缘散,概不赊欠。”
三条莫名其妙的规矩,让所有人面面相觑。
“什么玩意儿?不要钱?”
“搞什么玄虚,我看这老板是脑子有问题!”
“在寸土寸金的帝都搞这个?我赌他不出三天就得关门滚蛋!”
议论声,嘲笑声,混杂在一起。
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又一个异想天开的外地人。
很快就会被帝都的现实碾得粉碎。
而此时,酒馆内。
光线透过竹帘,在光滑的木质吧台上,投下斑驳光影。
苏清雪静静坐在吧台后,依旧是那副清秀平凡的容貌。
她正用一块干净白布,不急不缓地擦拭着酒杯。
她动作很轻,很专注。
李墨则隐于后堂,不见其人。
酒馆的门半开着。
门外的喧嚣与门内的宁静,被一道无形之墙隔开。
淡淡的酒香,是唯一邀请。
等待着第一个,有缘的客人。
但李墨也没想到,来的竟是一个熟悉的人!
第一位客人,踏入了忘川酒馆。
那是一个女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工作服。
头上戴着一顶能遮住大半张脸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
她走进酒馆,动作有些僵硬,似不习惯这种地方。
门外喧嚣被隔绝。
她似乎松了一口气。
目光快速扫过空无一人的酒馆,最后停在吧台后擦拭杯子的苏清雪身上。
“有酒吗?”
她声音沙哑,颇为疲惫。
苏清雪抬起眼,暗自轻咦起来,但表面淡定。
“有。”
女人拉开一张离门口最远的椅子坐下。
她将帽子摘下放在桌上,露出了一张素净但写满倦容的脸。
李墨在后堂,收到苏清雪的心声。
立马通过门帘缝隙,看清了女人的脸。
鸦。
职业者议会,【净化者】二号部队指挥官。
镇国元帅最忠诚的利刃。
回溯之前,这个女人奉命挽留他们。
甚至不惜动用美人计。
可惜最后在盖亚的算计下,沦为弃子。
一个将议会命令奉为圭臬的牛马工具人。
李墨本以为。
她的人生里除了任务,再无其他。
可现在,这个工具人却独自一人。
来到藏在帝都犄角旮旯的无名酒馆。
她看起来,很烦恼。
“有趣。”
李墨的心声在苏清雪脑海中响起。
“她怎么会来这里?”苏清雪一边继续擦着杯子,一边回应。
“不知道,看看再说。她不认识我们现在的样子,正好。”
李墨从后堂走了出来,身上系着一条干净的围裙。
鼻梁上架着平光眼镜,像个温和的店家。
“客人,想喝点什么?”
鸦抬起头,那双本该锐利如鹰的眸子,此刻却有些涣散。
她看着李墨,似乎在评估这个陌生人。
“最烈的酒。”
“我们这的酒,不以烈性分。”
李墨露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只看客人的心事。”
鸦眉头微微皱起,眼中满是不耐。
“我没心情玩猜谜游戏。”
“不是猜谜。”
李墨走到吧台后,从酒架上取下一个陶土瓶。
“我只是一个酿酒的,酒会自己找到它的客人。”
他将一个杯子放在鸦的面前,倒上半杯。
酒液清澈,微微泛着琥珀光芒。
【一梦浮生】。
它只有一个作用。
让饮酒者在片刻之间,忘却身份,忘却责任,忘却一切沉重的枷锁。
回到最想回到的某个瞬间。
当然,对现在的鸦来说,效果会大打折扣。
但足以撬开她那被钢铁意志包裹的内心一角。
鸦看着眼前的酒,没有动。
一个开在帝都,却不要钱的酒馆,一个神神叨叨的年轻老板。
处处都透着古怪。
以她的警惕性,本该立刻起身离开。
但那股清新的酒香,却像一只无形的手。
轻轻抚慰着,她那根因为无休止的任务,和命令而绷紧到极限的神经。
她很累!
这种疲惫无关身体,源自灵魂。
“这杯酒,叫什么?”她终于开口。
“它没有名字。”李墨回答,“或者说,它的名字,由喝下它的人来定。”
鸦沉默了片刻,端起了酒杯。
她没有一口饮尽,只是轻轻抿了一口。
酒液入口,温润,清甜。
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瞬间扩散至四肢百骸。
鸦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
她那一直紧绷的肩膀,微微垂下,靠在了椅背上。
眼中的警惕,也如同被温水融化的冰,渐渐褪去。
她又喝了一口。
这一次,她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
仿佛透过眼前这个小小的酒馆,看到了别的什么地方。
“元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