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
鸦无意识地吐出两字。
李墨和苏清雪对视一眼,心声交流飞快。
“元帅?镇国元帅?”
苏清雪念头里带着疑惑。
“看来,她的烦恼和元帅有关。”
李墨不动声色地继续擦着杯子,手上动作没有停顿。
仿佛只是在做一件,最寻常不过的工作。
“这个时候的盖亚,已经掌控议会。
元帅被架空,她这个元帅的死忠,日子应该并不好过。”
李墨的心声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
“她是在为元帅的处境烦恼?”
苏清雪的意念传来,带着对这个前世宿敌的复杂审视。
“也许,也许是在为自己的选择烦恼。”
李墨目光落在鸦那张,因酒精而泛起些许迷离的脸上。
“是继续听从元帅的旧命令,追寻那个已经被时代抛弃的背影。
还是服从盖亚代表的议会新秩序,成为绝对理性的一部分。
对她这种把忠诚刻在骨子里的人来说。
这大概是足以摧毁信仰的难题。”
鸦将杯中那琥珀色酒液一饮而尽。
酒液滑过喉咙。
一股化不开的愁绪被瞬间点燃。
然后又被一股更深沉的空虚所取代。
她将空杯重重放了过来,发出“咚”一声闷响。
“再来一杯!”
她声音沙哑,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口吻。
“抱歉,小店规矩,一客一酒。”
李墨微笑着拒绝,将那只空杯收了回来。
鸦的眼神恢复了一丝,属于七转强者的锐利。
她盯着李墨。
试图从这个年轻人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
但她失败了。
眼前年轻人,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无论她如何催动感知。
投下去的探寻都石沉大海,连一丝回响都没有。
她甚至在暗中调动【暗影裁决者】的专属灵能。
用上窥探他人灵魂阴影的技巧。
可那丝灵能刚靠近李墨,就如同冰雪消融,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一转职业者,有问题!
鸦内心警铃大作。
她沉默片刻,但很快又想到。
这么神秘的酒馆老板,也不妨结交一番。
鸦从作战服的内袋里,摸出一枚金属物件,放在吧台上。
那是一枚徽章。
通体由深邃的暗影晶石打磨而成。
上面雕刻着一把从中断裂的裁决之剑,剑柄处还缠绕着荆棘。
【净化者】部队的身份象征。
在帝都的黑市,这枚代表着议会最隐秘暴力机关的徽章。
其价值足以让任何亡命徒疯狂。
它不仅是身份证明。
更意味着某种程度上的特权和情报网络。
“酒钱。”她站起身,重新拉低帽檐,将自己的脸完全藏进阴影里。
“你的心事,就是酒钱。”
李墨将那枚徽章轻轻推了回去。
“这杯酒,已经结过账了!”
鸦闻言,脚步一顿。
她转身,用审视目光看向李墨。
可对方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似乎刚才那句直击灵魂的话语,不是从他口中说出。
最终。
她没有再坚持。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徽章,将其收回口袋。
她转身,迈步走向门口。
在她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时。
李墨声音悠悠传来。
“剑断了,有时不是因为不够坚硬!而是握剑的人,斩错了地方!”
鸦整个人僵在原地。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
瞬间打开她内心最深处的枷锁。
这段时日以来。
她痛苦和迷茫的来源,不是忠诚与命令的冲突。
而是……她失去了挥剑的目标。
元帅的命令,盖亚的意志……
她的剑,她的【暗影裁决】,到底应该指向谁?
她停在原地,足足三秒,没有说话。
然后,她猛地转身拉开门。
像是逃离一般,快步走了出去。
身影迅速消失在小巷当中。
酒馆内,再次恢复宁静。
苏清雪走到李墨身边。
看着鸦消失的方向,心声带着一丝不解。
“你为什么要提醒她?”
“一个有趣的棋子,如果就这么在迷茫中自我毁灭,或者被盖亚当成废品清除掉,那就太可惜了。”
李墨将鸦用过的酒杯清洗干净。
“棋子?”苏清雪的念头里,对这个词有些敏感。
“盖亚的绝对理性,是它最强武器,也是它最大弱点。
它无法理解,也绝不容忍任何感情用事。
鸦对元帅的那份近乎偏执的忠诚,在盖亚计算模型里,或许就是一个无法量化的巨大bUG,是优先级极高的潜在病毒。”
李墨擦拭着酒杯上的水渍,动作不急不缓。
“她现在,正站在悬崖边上。
一边是旧有的信仰,一边是冰冷的现实。
我们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轻轻推一把,就能让她掉到我们希望她去的方向。”
苏清雪瞬间明白李墨的意图。
敌人内部的矛盾,就是最好的武器!
一个对盖亚心怀怨恨,又手握议会精锐部队【净化者】指挥权的七转强者。
一旦悄然倒戈,其产生的破坏力将是难以估量的。
“那枚徽章,你为什么不要?”
苏清雪又问,“有了它,我们后续或许能接触到【净化者】内部的网络。”
“收了,性质就变了!”李墨将擦拭干净的酒杯放回架子上。
“现在,我们是为她解惑的神秘酒馆老板。
收了徽章,我们可能就变成图谋议会信物的商人,是别有用心的投机者。
前者让她产生好奇与敬畏。
后者只会让她立刻把我们列为清除目标。”
李墨转过身,对着苏清雪嘿嘿一笑。
“更何况……”
李墨念头里带着一丝理所当然。
“这玩意我们想拿,随时可以去议会的万藏殿里顺过来。
何必用一杯【一梦浮生】来换。
那酒的材料,可比这徽章珍贵多了。”
苏清雪被他这副“反正宝库是我家”的语气逗笑。
是啊。
他们已经不是上一回溯当中,那对被追杀得走投无路的亡命徒了。
掌握着未来信息差的他们,才是真正猎人!
两人正用心声交流着。
酒馆门口悬挂的风铃,被推门的微风带动。
叮铃铃——
又有客人,踏入了这间名为【忘川】的酒馆。